本帖最后由 何礼士 于 2020-5-2 10:31 编辑
心地善良而行径直率 - 藤泽朋斋九段
原作:秋山贤司 译自碁世界2011年5月号:令人怀念的名棋士专栏
(转载自台湾棋友 Tony BC Huang 的博客)
我认为老师是非常心地善良的人。当四十五年前我还是关东学生围棋联盟的干事时,藤泽朋斋九段说:「学生们没有钱,很难拿到段位证书」,所以他替大家鼓吹出了学生证书而可以低价获得段位的制度。而且他为大家做的还不只如此,他还特别把各大学围棋社主副将级集合起来,下了两次一对十的指导棋。局差不是授先或是二子。不过,我记得结果是学生们一胜十九败。
经过了若干年后,我开始了以围棋报导维生的工作,并担任了日本棋院选手权赛(天元战)的观战记者。当时我有两个强烈的回忆。其一是昭和四十九年(1974年)初的日本棋院选手权挑战赛(坂田荣男选手权对加藤正夫八段)中举行的庆功宴。当时大致喝了一点酒之后,藤泽朋斋九段和梶原武雄九段就开始为了棋盘上之事争吵起来。就像是以下这样的对话…。
「梶原你很吵耶,你这家伙的棋力至少差我二子!」
「太棒了,库之助(朋斋先生的本名)。这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以后你和我下棋时,都给我先摆两颗子出来。」
还是菜鸟记者的我,恐怕到现在都会担心这是不是马上就要开始干架了。不过,坂田先生或加藤先生却是若无其事地在旁静静地看着。这时我才觉得,原来这种光景对棋士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让我受到了不小的文化冲击呢。
另外一件事也是同年的日本棋院选手权战,本战的第一轮中,藤泽朋斋九段对赵治勋六段之局鏖战到深夜才结束,然后局后检讨又持续到了凌晨三点左右。再之后我回到了当时在日本棋院中的旅馆房间准备要睡觉,却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棋石之响与仿佛泣泪之声。后来,我确认隔壁就是藤泽九段。应该是他一面悔恨一面在打谱的声音吧。让我感受到他对一局棋的执念。
我和藤泽九段之间也曾闹出过事来。差不多就在上述事件的一年后,我在日本棋院的编辑室被叫住:「K君,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因为他叫错名字(译注:秋山的日语发音是A开头),所以我回他说「我是A啦」,但却被藤泽九段误以为我在耍他,于是就点燃了藤泽先生的熊熊怒火。我虽没被打到,但为他那毫无所惧的气势,吓得我落荒而逃。
后来此一事件是在当时的「围棋俱乐部」杂志的编辑长仲裁下,以双方把酒言欢落幕。但在干杯喝酒后,藤泽老师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还是:「K君,真是对不住啊」。
之后,藤泽老师就和我相处得非常好,接受了我许许多多的采访。在这些采访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句话:「我是个大输家,所以没有说三道四的资格」以及「即使是千万年都算不清的变化,我也想要把它算清楚。也许我是个大傻瓜吧?」。所谓的「输家」,指的是他两度在升降十局赛中败给吴清源九段,一路从半先被打到让先之事吧。但如果大家仔细去看十局赛每一局的内容,可以说都是藤泽老师的好局呢。这里我们就举个例子来看:下谱中,局后认为黑89应该在90位挡住分断才对。结果白96打入以后,看起来白棋是把千万年都算不清的变化算清了。特别是白120更是把所有攻杀都算清楚了的强手,豪爽地把右上角吃掉而决定了胜负。
然而从第五局开始,连续在读秒声中失误而被逆转败,而在第九局被吴先生降成了半先。而后来的第二次十局赛中又被降到屈辱的让先,藤泽先生只好黯然退出了日本棋院。 (他在六年之后才重新回到日本棋院)
他说他是输家也许没错,但必须在这句话前加个补充吧:史上最强的大输家。
晚年的藤泽老师频频苦于病痛,对局的内容有欠精彩。对于算不清的地方也要拼命算清的态度也不见了,反而让人惊讶他都下得非常快。这每每都让人看得非常心痛。我想如果让全盛期的藤泽老师和晚年的藤泽老师对弈的话,恐怕有三子左右的差距吧。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如往常的每天来到日本棋院,替院生的少年少女们好好指导。只是不知这些小朋友们是否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大手合制度下所产生的第一位九段大棋士呢?
藤泽先生在平成4年(1992年)八月去世,享年73岁。直到最后,他都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吴‧藤泽升降十局赛第四局 1952年1月31日~2月2日
黑 吴清源九段 白 藤泽朋斋九段
130手以下略,白不计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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