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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新中国围棋资料和图片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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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
发表于 2009-9-28 10:5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56 发表


一代大师过惕生   程晓流
十四、千里南逃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了。北平沦入敌手。过惕生被这突然降临的民族灾难惊呆了。好几天后,他才如梦方醒般地想到了何去何从的问题。
  是中华男儿,怎 ...


一代国手
——忆顾水如老师
 
 陈祖德

  在我国漫长的围棋史上,有一代又一代的国手。有的至今还享有盛名,而有的已鲜为人知,甚至几乎不为人知。那些享有盛名的,有的是因为他们棋艺高超,而有的却是因为他们生长在国运兴盛棋运也盛的年代。春秋时期,孔、孟之道为人们所推崇,也给数千年的中国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孟子在《子告》中以一个学围棋的故事来阐明应如何正确对待学习的态度,使得春秋战国时期的围棋国手弈秋至今仍为人们所熟知。他的水平究竟如何,恐怕今天谁也不知。但由于弈秋所处的时代是中国文化崛起的时代,因此他的名字得以流传至今。
  同样,唐朝围棋国手顾师言的棋艺也是后人所无法了解的。但盛唐时期文化发达,蔡鹗的一篇《杜阳杂编》生动地描绘了顾师言与日本王子的对局,于是顾师言的名字以及“三十三手镇神头”的棋局至今常被传颂。
  清初康熙、乾隆年间,国运很盛,围棋高手大量涌现。其中最著名的国手如范西屏、施襄夏和黄龙士等人。他们的棋艺即使在今天看来还令人倾倒。加之当时文化发达,高手们的对局被印制了大量的棋谱。这些棋谱不但在今天,我想在今后很长的历史时期中都将被人们所重视。
  然而,清朝后期至新中国成立前,国运日趋衰败,围棋的水平也不断下降。我国的第一流围棋高手遇上东瀛职业棋士,水平要相差二至三子。唉,生长在国运衰败的年代,再有本事的人也是无奈呵!然而即便如此,我国的棋坛上还是有那么几位具有才华,并对祖国的围棋事业作出贡献的国手,是颇值得人们敬仰和怀念的。我的老师顾水如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围棋界很多人都知道“南刘北过”,即南方刘棣怀和北方过惕生。殊不知“南刘北过”是由“南刘北顾”演变而来的。顾水如先生三十岁左右在北京,那时他已是国内最高水平的棋手。刘棣怀先生坐镇江南。这两位棋界巨匠在那个时代棋艺最精、名望最高,一南一北,分庭抗礼。后来顾水如先生来到上海,安徽的过惕生却来到北京,代替了顾水如先生的位置,于是就成为“南刘北过”。碰巧的是对于上海人来说“顾”和“过”的发音完全相同,因此其演变就很为自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南刘北顾”逐渐被人淡忘。
  顾先生的老家是江浙交界的枫泾镇,棋风很盛。顾先生的一家,包括父母和几个哥哥都是围棋爱好者。顾先生从九岁开始先学象棋,随后又学围棋。顾先生年幼时个性急躁,沉不住气,与几个哥哥下围棋,只输不赢。他的母亲就耐心地启发他,给他讲了很多围棋故事,使他逐渐懂得下围棋要细致、镇静,要有全局规划。顾先生认为他的母亲是个围棋教育家,既会传授棋艺,又善于培养良好的思想修养。
  顾先生十六、七岁时,已在围棋界崭露头角。他在上海曾向围棋界的一些先辈如无锡范楚卿、合肥张乐山、江都王燕卿等学习棋艺,又和当时的国手王云岚、伊耀卿交过锋。1909年,顾先生十八岁。《时报》的主人狄平子邀顾先生去该报主编围棋栏。此报遍及全国,每日连载围棋,对推动围棋起了不少作用。
  后来顾先生到了北京,那时顾先生已是最有名望的国手。在北京,顾先生常被反动军阀段祺瑞召去下棋。段棋瑞棋艺并不高明,但却酷爱下棋,且自以为是,仗着他的地位,他只能赢,不能输。当时国内凡有名望的棋手多被他召去对弈,又都知道他非“赢”不可,于是对弈的结果总是他获胜。顾先生为人清高,他平时最反感唯唯诺诺。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冒犯那位军阀。段祺瑞胜了国手,当然尤其高兴,于是赏赐得也较多。顾先生青年时代赴日本学围棋,据说也是由于段祺瑞的帮助。陈毅同志曾说过:“段祺瑞干了很多坏事,但对围棋还干了点好事。”真是功过分明,尽管过比功要大不知多少倍。
  顾先生二十四岁那年东渡扶桑学围棋,在日本学了两年,对他影响很大。在日本不但棋艺更为精进,而且结识了不少日本围棋界人士,尤其是和濑越宪作先生结成了知交。
  顾先生在日本受到了现代棋理的熏陶,使他的棋艺风格与一般中国棋手有明显的区别。特别在布局和形势判断等方面,的确技高一筹。他下的棋不用蛮力,尽量符合棋理,使人感到自然、清晰、明快。顾先生的风格是典型的日本现代风格,在当时中国的围棋界,这是很突出的,犹如鹤立鸡群。也正因为如此,助长了顾先生的优越感。他认为在中国,即使再高明的棋手,包括刘棣怀先生等,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在和爱好者下指导棋时,顾先生经常这么问:“刘大将(刘棣怀先生的外号)让你几子?”对方如答三子,则顾先生必然要他放上四子;对方如说四子,则顾先生无疑会让他放上五子,在这方面也要体现出他的高人一筹。奇怪的是,顾先生下指导棋尽管比刘棣怀先生多让一子,但他老是获胜。我想,也许是顾先生的棋较轻灵,善于变化腾挪。而且由于他在日本学过两年,见识广、招法多,这就使下手的一方捉摸不透,难以招架。人的优点和缺点往往很难分割开,一个突出的优点往往会伴随着一个明显的缺点。顾先生是个个性很强的人,他处处都要高人一头,也是不奇怪的。
  顾先生对于围棋事业的贡献,我认为有着更重要的一方面,那就是他对下一代的热心培养。顾先生非常想把棋艺传授给自己的孩子,并且也着实下了番功夫。遗憾的是并非天下每个人都具有下好棋的素质。尽管顾先生是位出色的老师,也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这是他的一大憾事。说也奇怪,古今中外,凡是围棋名家的后代,简直无一人能象他们的父辈那样在围棋方面有造就。虽然有不少名手和顾先生一样对其子女抱有希望并作过努力,但其结果也都和顾先生大同小异。
  顾先生对会下围棋的小孩都很喜欢,都愿意教上几着。向顾先生讨教过棋艺的年轻人我想是难以计数的。但真正被他收作学生的只有两人,第一个是吴清源,第二个就是我。
  1922年,顾先生31岁时,北京的西单有一个棋室叫做海丰轩,是顾先生常到之地。一天顾先生来到海丰轩,看到有一九龄孩童跟一老者在对弈。孩童虽小,却下得头头是道,一副雄才伟略的样子。老者在孩童的凌厉攻势下支撑不住,败下阵来。顾先生觉得此孩童颇为难得,于是让五子和他下了一盘,虽然孩童输了,但他的实力与素质却令顾先生惊叹。特别是他气派大方,与众不同。到了将输之时,他主动放下棋子认输,不作无理纠缠,很有大将风度。这孩童就是吴清源,当时叫做吴泉。吴泉是福建人,那时他全家要回福建,顾先生这位棋界伯乐不愿放弃这千里马。他说服了吴泉的亲属,设法把吴泉留在北京。然后顾先生每天早晨叫马车接吴泉到家中学棋。一天吴泉的母亲带着他来到顾先生家,要顾先生替吴泉起一个字。
  

赵宝林
  赵宝林 插图
那时的人,除了名还要有字,称呼别人的名是不尊敬的。字的涵意和名要呼应。那天正好顾先生的哥哥渊如也在座,他顺口说:“泉水是清的。”顾先生接着说:“泉水是源远流长的。”从此人们叫吴泉都叫吴清源了。
  吴清源在顾先生的悉心培养下有了长足进步,才两三年时间就脱颖而出,成为棋坛强手。
  吴清源13岁时,日本来了五段棋手井上孝平和六段棋手岩本薰。吴清源屡胜井上五段,与岩本六段下先二,互有胜负。同年,当时才四段的桥本宇太郎来我国,与吴清源下互先,亦互有胜负。吴清源这个13岁的孩子以出色的成绩引起了日本围棋界的注意。在日本围棋界声望很高的濑越宪作等人的促进下,吴清源终于在14岁时东渡。从此在日本围棋界升起了一颗光彩夺目的明星。吴清源不但很快获得九段称号,而且以惊人的战绩称霸日本棋坛二十余年。
  吴清源去日本以后,经常和顾先生有书信来往,还经常给顾先生寄日本的围棋杂志。顾先生每当与人提起吴清源时,总是感慨万千,不胜怀念。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顾先生直至临终也未能与这心爱的学生再见上一面。
  顾先生是三十岁左右收下吴清源的,事过三十年又收下我这第二个学生。吴清源的年龄跟我父亲一般大,从年岁上来说是我的长辈,从棋艺上来说又是我的老师。但从两人出于同一位老师这一点来说,吴清源和我又是师兄弟,这关系有些微妙。我自幼年学围棋后心中一直崇拜吴清源,很想有机会能见见他,欣赏一下他那令人神往的风采和棋艺,甚至还幻想能向他学上一盘。这些愿望后来都实现了。
  当我回忆起自己学棋的那个年代,自然要想到上海的襄阳公园。襄阳公园的西边是襄阳路,在五十年代,顾先生的家就在这条街上。襄阳公园的后面是新乐路,这是条特别短又很幽静的马路,我的家就座落在新乐路上。我所以提到襄阳公园并非因为我和顾先生的家都在这个公园的附近,而是因为在襄阳公园中顾先生收下了我这个学生。
  上海本来就没什么大公园,而襄阳公园在上海的公园中又是属于“小尺寸”的,因为小,游客不多,草坪整洁,再衬上路口的那个圆顶教堂,倒也显得小巧玲珑,别具风味。
  从襄阳公园的大门一直往里走,尽头是一个茶室。茶室中央一长排桌子上放置着十几张围棋盘,棋盘周围经常挤满了对局者和观战者。茶室之外有一块空地,也放着一些桌子和围棋。室内是乱哄哄的,相比之下,室外要清静得多。然而,1951年的一个星期天,室内的人纷纷被吸引到室外去了。很多棋迷围着一张桌子,观看着一老一少的对局。年老的是棋界大名鼎鼎的国手顾水如先生,年少的是只有七岁的我。在当时,七岁的孩子会下围棋在棋界不但少见,而且寡闻。
  顾先生让我七个子对弈,我睁大了眼睛盯着棋盘,真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去捕捉顾先生每一步棋里所包含的神秘莫测的用意。棋盘对于我来讲,就是整个世界。其它一切都隐退了,不存在了。只是事后我才知道顾先生一边用各种下法考验着我,一边微笑着向四周的棋迷们点着头。而棋迷们也正向顾先生“啧啧”地夸我呢!
  棋局的形势不断变化,顾先生的精湛技术使得黑棋的优势一点点地削弱下去,但黑方的部队并不溃散,依然扎住阵脚,尽量维持着残存的优势。对局进行了一大半,突然顾先生一拍桌子,高兴地说:“这个孩子我收下了!”
  (待续)
  

郑永聚
  顾水如指导少年棋手。 郑永聚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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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发表于 2009-9-28 11:0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28 10:59 发表


一代国手 ——忆顾水如老师   陈祖德
  在我国漫长的围棋史上,有一代又一代的国手。有的至今还享有盛名,而有的已鲜为人知,甚至几乎不为人知。那些享有盛名的,有的是因为他们棋艺高超,而有的却是因 ...


一代国手
——忆顾水如老师
 
 陈祖德

  顾先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既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又是个不普通的人,你只要见过他一面就再也忘不了。说他普通是指他的外形,他没有刘棣怀先生那样魁梧的身材和大将风度,也不象王幼宸先生那样精瘦和有一个锃亮的头顶,更没有汪振雄先生那样一个奇特的大脑袋。他的个子是矮小的,不引人注目。虽然是花甲老人,却有一头茂密而乌黑的头发,顾先生把这么好的一头乌发剃得几乎精光,只留下那么一丁点儿。头发虽好,但绝非他的主要特征。他那突出的脑门下的一双大大的眼睛才是他的不平凡之处。天下大眼睛有的是,但像他那样有神的却为数不多。谁要是看到顾先生的眼睛,便会感到此人不凡,决不可等闲视之。谁要是已经和顾先生熟悉了,那更会在他的炯炯眼神下对他肃然起敬。
  自从我拜上顾先生为师后,几乎每个星期天,以及寒暑假的每一天都跟随着顾先生。起初一直由我父亲陪伴着,久而久之,他对我放心了,于是让顾先生带着我一个人到处跑。
  我家和顾先生的家相距很近,只需拐一个弯,这就给我学棋提供了方便的条件。可能这也是我的福份吧。上海那么大,如果我们两家相距很远,即使我拜上顾先生为师,又怎能经常向顾先生请教呢?
  顾先生和刘棣怀、王幼宸等棋界老前辈一样,当时都是凭着他们在棋界的声望下棋谋生。顾先生自己印了些票,每张票两角,十张票一本。一个爱好者如想跟顾先生学习一盘,那起码要买一本,即二元钱票,有钱一些的就买上两本。如果你只买一张两角钱的票,那根本不可能跟顾先生下,此时顾先生就让一位普通水平的棋手,大概比顾先生要差二、三子水平的跟你对弈。
  顾先生是国手,又是以棋谋生,收费下棋也是出于无奈。不过他辅导学生可根本不考虑赚钱,他在我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并经常为我破费。如果从经济角度来说,那完全是赔本生意。我学棋不用交学费,这是因为顾先生不会接受。只有到了节日才由我家里买些点心之类送去略表心意。由于经常跟顾先生学棋,因此也经常随着他吃饭,有时在他家,有时由他带着去一些棋友家中,有时则被他带往饭馆。记得一次顾先生带我去淮海路上的一家西菜馆,每人吃了一只奶油全鸡,才九角钱。这顿饭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以后花九角钱再也不可能吃上这么一只全鸡了。
  当时上海下棋的场所除了襄阳公园外,还有瑞金路上的品芳茶室和延安路上的延安棋室等。品芳茶室是围棋爱好者最多的场所,里边的人不但下棋喝茶,也有吃饭的、抽烟聊天的,喧哗声很大,而且乌烟瘴气。我去过两三次,每次去印象都不好,实在不愿跨进这个茶室。不知为何,顾先生也很少带我去那儿,也许是刘棣怀先生常在那儿的缘故,因为“南刘北顾”之间有些隔阂。
  在围棋老前辈之间,顾先生和魏海鸿先生的情谊特别深。一次魏先生突然患病住院,顾先生来到我家中很难过地谈到魏先生的病情,只见他的眼眶中充满着泪水,其感情十分动人。
  由于跟随着顾先生,因此我能有机会接触社会上不少棋手。每当我和他们下完棋之后,顾先生就复盘指点。经常找顾先生讨教的还有其他几位小朋友,其中最突出的是赵氏兄弟,即哥哥赵之华、弟弟赵之云。他们比我稍大,棋艺和我接近。我和他们下棋时,顾先生总是很认真地观战。其实顾先生本人和我对弈并不算多,主要是讲棋,每过上一段时间,他才跟我下一盘。
  顾先生有时也介绍一些外地棋手跟我对弈,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和过惕生先生的对局。当时有个文化俱乐部在锦江饭店对面,里边有不少娱乐活动,包括下棋的场所。顾先生也经常带我去那儿,下完棋就在里边吃西菜。大概是一个春节,文化俱乐部举行晚会,顾先生又带我去参加围棋活动,他让我跟一位外地来的棋手下棋,并告诉我此人叫过惕生。我刚踏入棋界就知道有这么一位高手,能向他学一盘当然是愉快的事。过先生比顾先生小十好几岁,他很和气,向我微笑着,一点也不摆架子。他讲话带着一口浓重的安徽口音,叫我似懂非懂。顾先生要我摆上四个子,下至中盘我取得了优势,过先生说自己输了,要让我三子再来一局。让三子我抵挡不住,败下阵来。过先生对我夸奖了好几句。我正是由于有顾水如先生这样的国手为老师,才能有机会向众多名手学习。
  在顾先生的不断指点下,我的棋艺有了较快的提高。我九岁那年顾先生让我五子下了一局,我获胜了。顾先生将这盘棋的棋谱寄给在日本的吴清源,一九五四年日本的《棋道》杂志上发表了此对局,并用中日两国文字登载了日本棋坛元老濑越宪作先生的详细讲解。濑越先生在结论中说:“九龄少年有此奇迹,无疑是吴清源第二。”第二年顾先生又让我四子下了一局,我再度获胜。除了日本杂志以外,香港报纸也披露了这两次对局。由于顾先生的介绍,吴清源对我的成长也很关心,并希望我有机会去日本学棋。后来京剧大师梅兰芳访日拜访吴清源时,吴清源也谈到了这个问题。
  在我十岁的那一年,一天顾水如先生高兴又有些神秘地跟我说:“祖德,今天有个人要找你下一盘呢。”
  经常有人找我下棋,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但顾先生的神情却使我觉得有些好玩。“谁呀?”我问道。
  “是陈毅市长,他可是个大人物。”
  陈毅市长?虽说我还是个小孩,但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和陈毅市长下棋,我感到新奇,不过,也有些害怕。“顾先生,他下得怎么样?”
  “下得不错,象他打仗一样有气魄。不过你跟他下不用象平时那样真刀真枪,要注意点分寸。”
  “噢,知道了。”
  顾先生还有些不放心,一路上再三叮嘱我跟市长下棋要讲礼貌,不能杀得太凶。
  我们来到了陈毅市长的家。会客室里已有不少人了,有好几位是上海市的领导同志,还有几位是我认识的围棋名手。陈毅市长实际上个子不算很高,但在我看来他非常高大,也许是因为他的气度不凡吧。他身上有着那么一股帅气,只有陈毅才有的帅气。
  陈毅市长见到我微笑着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个人本来就怕生,怕说话,见了陈毅市长更是畏缩不前,说不出话来了。顾先生马上替我说:“他叫陈祖德。”
  “陈祖德,我们先来较量较量。”陈毅市长说罢,爽朗地笑了起来,大厅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
  坐在棋盘旁我可不害怕了,一拿起棋子,顾先生的千叮万嘱都忘到九霄云外。我下棋可从来没客气过,也不懂得如何在棋盘上谦让。我把自己学到的本领都拿了出来。陈毅市长也聚精会神地思索着。他下的棋尽管在细小方面有不慎之处,但思路开阔、气势磅礴,很有一种令人叹服的大将风度。我一看陈毅市长真行,于是猛杀猛砍,步步紧逼,非要击溃对方不可。面对我的凌厉攻势,陈毅市长指挥若定,从容应战。棋势越来越紧张,顾先生看了心中暗暗着急,恼我这小鬼太不懂事,为什么如此认真:你这个陈祖德,怎么没大没小的,怎么可以赢陈毅呢?你必须输给他呀!一路上我跟你讲了那么些道理,都白说了?唉,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
  顾先生是怕我一旦优势太大,陈毅市长那边不好办。他大概又想起以前他跟段棋瑞下棋的情况了,于是连连使了几次眼色,希望我能醒悟过来。但我哪有心思注意旁观者的神情,还是一味搏杀。顾先生急了,干脆和另几位高手走到陈毅市长身边帮他出谋划策。陈毅市长的棋艺本来就相当高明,如今又有了仙人指路,便如虎添翼,不一会儿就击败了我。
  顾先生和几名棋手都称赞陈毅市长的棋艺。陈毅市长乐了,他说:“那不是我高明,是我的参谋高明。我这个司令如果没有参谋,就要在这个小孩面前摔跤子了。”他又抚着我的头说:“后生可畏呵!陈祖德,下一次我们再好好较量,那时我不要参谋了,看看究竟谁高明。好不好?”
  “好。”
  “你要向老前辈们好好学习,争取早日打败他们。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在我认识了陈毅市长以后不久我又认识了李立三同志。头一次见到他也是由顾水如先生带去的。这以后,李立三同志总是只找我一人去,不要顾先生再陪我了。恐怕对于李立三同志来说,与小孩子的我在一起比和上了年岁的国手在一起更有乐趣。
  由于学围棋,也由于我有了顾水如先生这样一位老师,使我从小就有机会认识陈毅和李立三等一些领导同志,并多次受到他们的关心、爱护和教诲。每当我想到这些,我就感到非常的幸运。
  在我十一岁那年,顾先生只能让我三子了,甚至让三子也感到有些困难。这时如再给我加一把劲,让我向更多的强手学习,必将更上一层楼。但顾先生却没这样做,他象一个特别溺爱自己孩子的母亲那样,生怕我走路摔跤。当时,由于我年幼,因此在围棋界也小有名气。一般的爱好者见到我们,总爱夸奖我一番,更要颂扬顾先生教导有方。顾先生听了这些恭维话很高兴,也更宠爱我,不愿让我输棋。尽管还让我跟人家下棋,但都找些水平比我低的,结果总是我赢。由于缺少同强手对局,影响了我的继续提高。后来进了中学,由于应付学习,我被迫放下了围棋。直至我参加了上海市围棋集训队,才使我再一次执起黑白子。在围棋集训队中我跟随刘棣怀和王幼宸等老师学棋。由于成天向刘、王二老学棋。和顾水如先生的接触就减少了。后来我只能在放假的日子里去看望顾水如先生。顾水如先生的家已不在襄阳路了,由于陈毅市长的关心,顾先生以及刘棣怀、王幼宸等棋界老前辈都进入了上海市文史馆,他们的生活都有了保证。后来,顾先生被选为上海市的政协委员,市政协为顾先生找了一套很宽敞的住宅,顾先生的家迁至座落在四川路、河南路交叉的河滨大厦内。
  

赵宝林
  赵宝林 插图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和顾先生有好长一段时间未见面。那时我在北方的干校和工厂劳动,而顾先生在上海也受到冲击。造反派贴了大字报谩骂顾先生,还罚他干打扫卫生等体力劳动,甚至还动手打了他。对于一个七、八十岁的自尊心又特别强的老人,其精神和肉体上所受的折磨是可想而知的。顾先生八十岁的那年,我有机会回沪一次。到了上海我很快就来到了顾先生所住的河滨大厦。我跨进那老式的电梯,在那长长的、有些阴森的走廊上快步走着。我的心在呼唤着:顾先生!顾先生!我推开了顾先生家的那扇门,他那宽敞的房间里有十来个小孩围在一张桌子旁,顾先生被这群小孩包围在其中。这些小孩都才十岁左右,活泼可爱。而顾先生呢,已是一副老态,他直到七十岁时头发还是乌黑的,如今却全成了银白色,连眉毛也白了,以前的精悍一去不复返了。然而有两点没变,一是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几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还有就是他对小棋手的热心没有变,他已接近生命的最后时刻了,但他还在继续传授自己的棋艺。他象一支快燃完的蜡烛,仍然散发着光和热。这光和热是永恒的。这是我和顾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这次见面太深刻、太难忘了。这之后不久,顾先生出于无奈,离开了上海市,搬到他的老家——松江县。回去没有多久,他便与世长辞了。一代国手默默无闻地离开了我们……
  作为一代国手,顾先生无疑是一个智慧出众的人,但他的智慧无法得到充分的发挥。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不幸的。作为顾先生的学生,我可比他幸运多了。如今的年轻棋手,才是真正的幸福,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和下棋。他们只要有才华,只要不懈努力,定能大有作为。我深信,再过若干年,围棋发源地的中国必将出现一批世界最高水平的年轻国手。今天的不少年轻棋手,都不曾见过顾水如先生,他们对顾先生和刘棣怀先生等围棋界老前辈都不甚了解。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怀念顾水如先生,也是为了让广大年轻棋手了解我们的前辈,从而也能够更好地激励我们、鞭策我们。
  顾先生,您的学生在这里向您致敬!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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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楼主| 发表于 2009-9-28 19:25 | 只看该作者
刚才上面有一张照片说是顾水如指导少年棋手。右边应为范九林。有关范九林的事朱伟说了不少。

范九林在六十年代初是上海颇有名气的小棋手。父亲范春水曾在304棋室围棋班任启蒙教练。他们一家兄弟姐妹都由父亲教会下围棋,是个名副其实的围棋之家。但棋艺最强的要数范九林和小弟弟范全林。他们常随父亲到304棋室来下棋。范九林曾获1960年全国少年赛第二名,1962年全国少年赛儿童组第一名。

第二年的某一天,范春水来到棋室,和许多棋友告别,他也与我道别。范春水说他将到外地去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希望我对范九林、全林在弈棋上给予关照,并表示谢忱。这是我和其他棋友与范春水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他再也没有返回上海。据说,范春水走前曾特别将范九林嘱托给顾水如,但顾老也无能为力。

范春水的行为使自己孩子的弈棋前程暗淡无光。那时,依范九林的弈棋才华而言,超过有些进市少体校围棋班的孩子。他若被重视、培养,很可能成为一代棋才,其成就不会低于华以刚等同辈人。但上海棋社说什么也不吸收范九林进市少体校围棋班,许多孩子可能棋艺、棋才不如范九林,都进了市少体校围棋班,而范九林却一直留在304棋校的围棋班。他的棋艺升至1级,成为班里的最强者,没有一个对手,每次训练只能下让2子至5子的棋。他在上海市成年围棋赛中获得过第三名,但没有高手指导、培养,他就这样被“浪费”了,直至“文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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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楼主| 发表于 2009-9-28 20:50 | 只看该作者
reico先生所发好几张有关围棋前辈照片。我都是第一次见到非常珍贵。值得收藏。还有一位围棋前辈崔云趾围棋天地好象没介绍过。希望以后能看到并且有照片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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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发表于 2009-9-28 21:45 | 只看该作者
有的~大肥羊毕竟不是大章鱼~

他会传上来的/。应该在89年的围棋天地~是韩念文写的。估计照片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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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发表于 2009-9-30 15:4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先中后 于 2009-9-28 21:45 发表
有的~大肥羊毕竟不是大章鱼~

他会传上来的/。应该在89年的围棋天地~是韩念文写的。估计照片可能没有。  

桐城大将
 
 赵之云

楔子
  在我依稀的记忆中,这是个难忘的日子。
  1955年4月10日,上海文化俱乐部大厅里人头簇簇,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围棋爱好者,他们纷纷前来观看“上海围棋友谊赛”优胜者魏海鸿、刘棣怀对局表演,由著名棋家顾水如现场解说。在解放初期,这可算是难得的围棋盛会。
  就在那一天,我初次见到了被棋界誉为“大将”的刘棣怀先生。这时他已年近花甲,两鬓稍许斑白,但身体壮硕,显得举止稳重,精神抖擞。刘先生的棋素来以力量强大闻名,而刘先生其人,似乎在举动之中也给人一种浑厚充实的力感。
  由布局进入中盘以后,双方争夺加剧,逐渐形成犬牙交错、群龙见首的格斗局面。刘先生强韧无比的战斗力也渐渐地显示了出来。只见他及时抓住战机,在对方棋形薄弱处猛烈地一击,一瞬间便占了上风。顿时全场哄动。
  “真不愧是刘大将!”在当时上海棋界,真不知有多少棋迷为刘先生的棋艺所倾倒,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初入此道的少年了。
  从那一天起,自“品芳茶楼”到黄陂北路“304棋室”……我经常接受刘先生的热情指点。其实,又何止我们这一代人,凡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在大小比赛中一显身手的棋手,谁没有受过刘先生的指点?他是那样地平易近人,那样坦诚和蔼,把自己的棋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一代又一代新人……
  刘先生早生于我四、五十年,这时间差距无疑是巨大的。今天想了解走过曲折道路的刘先生的一生,显然具有难度。我翻阅了自二十年代以来多种报刊、杂志、书谱、油印件及手抄纪录中的记载;刘先生的生前挚友如陆茂斋、朱剑秋、林勉、陈舜年诸先生先后向我陈述了很多可贵的轶闻,刘先生的女儿惠卿同志还提供了刘先生的亲笔自述……面对这些犹如一盘散珠似的大量资料,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去追寻这位具有代表性的前辈国手的生平足迹……
  

王英桓
  一九六○年,六十三岁的刘棣怀仍战斗在第一线,这是他在比赛中。 王英桓 摄
一、少年头角
  “五四运动以后,文风发展,桐城派的光芒日趋黯淡了,但棋界却出了高手刘棣怀……”
  以往介绍刘棣怀生平的小传中,几乎一无例外地提到他的籍贯安徽桐城以及桐城派文学。
  从盛清时期直至民国肇建,桐城古文风行海内近二百年,其间先后涌现了方苞、姚鼐直至吴汝纶、马其昶等众多古文大师。
  人,谁没有乡土之情?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只要是桐城人,往往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自豪感。
  刘棣怀生于1897年5月,更准确地说:桐城是他的祖籍。这期间他全家已由桐城迁移至南京(此时称江宁),刘棣怀的少年时期主要在南京度过。
  刘家是个旧式家庭,刘棣怀的祖父也以古文见长,当时他正在一所私塾中教书。刘棣怀的父亲字安农,幼承庭训,能写一手古文。
  旧式家庭,重视家族的蕃衍。刘棣怀是父、母的长子,又是祖父的长孙,理当受到全家上下的钟爱,他被取名昌华,字棣怀,大约即取“孔怀兄弟”与“常棣之华”之意,表示兄弟间的和睦相处。既有兄弟,又能友爱互助,“光大门楣”也就有望了。后来,家里又添了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刘棣怀添了弟弟之后,母亲便去世了。
  不久,他的父亲续了弦,无力继续照顾这些孩子。于是,幼年的刘棣怀便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
  祖父为人宽厚随和,对失去生母的长孙爱护备至。可是,在那清王朝即将总崩溃的剧变年代里,该怎样培养孩子,连不少有识之士也感到了茫然。
  幼年的刘棣怀开始学习初浅的古文基础知识。祖父的教育不算严格,使刘棣怀有相当充裕的时间从事各种儿童游戏,他善于思索,能玩几种牌,又好与小伙伴争强赌胜。可是直到十一二岁,他与围棋依然无缘。
  辛亥革命的前一年,刘棣怀十三岁了,他进入南京城内小营的一所中学读书,这算是“新型”的学校了。
  新学校放假期间,祖父总是高兴地带他去逛街。南京是六朝古都,文化名城。祖父毕竟上了年纪,走一段路,总要到茶馆歇脚品茶。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夫子庙的茶馆里,刘棣怀迈出了棋手生涯的第一步。
  茶馆里子声丁丁,有对局的,有观战的。这种满盘黑白纵横的游戏引起了刘棣怀的莫大兴趣,他也加入观战人群,好奇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久久不能离去。茶馆里的棋客见到一个孩子对围棋如此入迷,觉得他聪明可教,有时就顺便传授他一些基本知识。刘棣怀悟性极佳,学棋又十分专心,不久,即开始与来往棋客争胜。
  刘棣怀成了茶楼的常客。每天早去晚归,风雨无阻。回家后,稍有空隙,便摆弄着棋子,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境地。有时外出,棋下得兴高采烈,遗忘了随身衣物也毫不察觉;有时上学,又忘了携带课本书包,似乎书也懒得念了。他的变化,引起了祖父、母的不安。可是已经到了这地步,怎样劝说或训斥,刘棣怀对围棋的兴趣仍是有增无减。
  清末及民国初期,南京一带棋风极盛。所以1910年日本棋手高部道平初次来访,其中最有影响的一战即在南京举行。当时知名棋手张乐山、王彦青、丁礼民、蒯光典、李祥生、陈子俊、常仲卿、吴祥麟均常往南京交流。可是,据传对刘棣怀指导最多的并非当时的一流棋手,而是一位法名叫“可慧”的僧人。
  可慧原籍湖南,住在南京石坝街一所小庙里,他曾与寓居南京的棋界耆宿丁礼民对局,被让三子。丁礼民出身镇江科第世家,几代人都喜好棋艺,晚清著名国手周小松与丁家过从尤密,从旧的“师承”角度来看,可慧也算是周小松的“再传弟子”。当刘棣怀从可慧学弈时,丁礼民已经老迈,他的裔孙渠清与刘棣怀颇有交往。后来丁渠清也成为上海棋坛的活跃人物。
  刘棣怀十六岁左右,在南京一带已小有名气,他重视实战,着法剽悍犷野,与同时代棋手相比,他受中国古棋影响较深。
  到了1914年,安农先生在北方政府中谋得一个中小职务,于是,刘棣怀相随父亲到了北京。 (待续)
  


赵宝林
  赵宝林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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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   赵之云
楔子
  在我依稀的记忆中,这是个难忘的日子。
  1955年4月10日,上海文化俱乐部大厅里人头簇簇,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围棋爱好者,他们纷纷前来观看“上海围棋友谊赛”优胜者魏海鸿、 ...

桐城大将
二、北游录
 
 赵之云

  刘棣怀初到北京,原想投考新式中学,第一年未被录取。在这空闲的一年间,他访遍了北京各处对局场所,如武进馆的“心余弈社”,宣外的“海丰轩”等,与北京棋手广泛切磋棋艺。
  刘棣怀的棋艺逐渐达到国内一流水平,主要是在北京这段时期。
  清代以来,北京的围棋开展状况不如江淮皖浙一带。在鸦片战争前后,晚清名手如沈介之、潘见鉴、李湛源、秋航等先后挟技游京,促进了北京棋艺的开展。可是,到了1863年,秋航病殁,北京一带就只剩下少数二三流棋手了。
  北京围棋活动日见萧条,但在官僚阶层中,围棋仍在不断传播。如1887年,当晚清最后一位国手周小松北上时,对局场所就安排在九代肃亲王隆勤府邸进行。此时北京最强棋手英星垣、刘云峰均被周让二子。其中英星垣常在琉璃厂一带设局教棋,清末名手张乐山,赵毓甫等都曾从英学艺。刘云峰则培养了一位弟子汪云峰(一作耘丰,名富)。
  当刘棣怀来到北京时,张乐山、赵毓甫等均已去世,汪云峰亦已年近花甲。同时名手虽然尚有伊耀卿、段俊良、朱叔庄、张力仁、刘玉堂等,但他们在棋界的威望都稍逊于汪云峰。
  此时正是我国棋界十分不景气的时候,棋手对局一般都在茶馆进行,他们要依靠“赌彩”“帮彩”与下指导棋来谋取微薄收入,如果不兼有他职,生活自然十分清苦。即使当时号称第一名手的汪云峰也概莫能外,据传汪云峰每日至少要挣到大洋两元的收入,否则将不能维持他一家祖孙三代人的生活。在环境逼迫下,汪云峰练就了一手快棋,往往一日十余局,如此不假思索地“撒豆成兵”,质量当然大受影响,但这位历尽沧桑的老棋手到底别具慧眼,他指导青年棋手对局却毫不含糊,汪云峰赏识刘棣怀的棋艺才能,乐意与他大量对局,使刘棣怀受益不浅。后来,到了三十年代,老年的汪云峰来游江南,此时刘棣怀棋艺已称雄上海,转而可让汪云峰先、二,汪欣然对局,并将受子棋谱公布报刊《豳风》围棋栏。一代高手,能如此坦荡地自认技不如人,此种胸襟也大非容易。
  对刘棣怀影响较大的棋手除汪云峰外,另有一位是比他仅年长五岁的青年名手顾水如。
  顾水如是浙江枫泾人,在棋界已有名气。他与刘棣怀几乎是同时期前来北京的。顾水如来京后,赶上与日本棋手高部道平五段屡次对局,他的才华很快就受到上层人物的青睐。此时,他比刘棣怀在阅历,见识等方面,都有一日之长。
  顾、刘出身、性格各不相同。顾水如善于思索、谈论、交际;而刘棣怀却寡于言辞,平时习惯在茶馆中大量对局。由于他们都是从外地远来北京的青年,在开拓围棋事业方面有着共同的愿望,因此在最初几年间,双方交往十分频繁,顾宅就在离“海丰轩”不远的绒线胡同里,刘棣怀也常去那儿作客、对局。
  不久,顾水如便拉着刘棣怀去访李律阁。李在北京、天津等地广有产业,是有名的大老板。他不常对局,却喜欢观战,每逢棋手前来他处献技,不论胜负,李都悬有赏金,有时乘兴也留下棋手共餐。在那里对局,收入自然比茶馆中要丰厚得多。
  这样反复切磋棋艺的日子不觉持续了两年,刘棣怀的见识日广,棋力愈增,对当时引进不久的日本先进棋艺技术也有所领悟。他的着法浑厚而有气魄,终于在北方棋界崭露头角,进入一流棋家行列。
  到了1916年,刘棣怀考进北京一所商业专科学校,攻读一项在短期内就可结业速成的专科,在读书期间,他仍是茶楼的常客。此间,他结识了一位名白聘珍的棋友,白的棋力比刘棣怀约差二、三子。
  原来白聘珍在东北张作霖处任军职,与奉军参谋长杨宇霆等有交情,他见刘棣怀为人淳朴厚道,可以信赖,又十分赏识刘棣怀的棋艺才能;便主动介绍刘棣怀参加工作,在他出面推荐下,刘棣怀1917年到东北长春一家实业公司任记账员工作,开始有了薪金。
  仅仅过了一年,这家公司蚀本停办。幸亏白聘珍鼎力相助,刘棣怀又转到沈阳一家建筑公司担任文书。
  刘棣怀在东北前后约五年,这期间他从未放松棋艺的磨练,对长春、沈阳等地的棋艺开展也起了促进作用。据传在“九·一八”事变以前,东北曾举行一次大型围棋比赛,特地聘请刘棣怀去担任“总评判”,实际上是从事教练工作。
  1921年,沈阳这家建筑公司又亏本倒闭,刘棣怀再次失业。他从关外返回北京。五年之间,北京政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时而张勋复辟,时而直皖大战,冯国璋、徐世昌、段祺瑞、曹锟等军阀先后走马登场……然而,当此风云扰攘之际,北京棋界却呈现出一线复苏的迹象。
  一是段祺瑞在提倡围棋方面起了作用。段氏一生好弈,以他当时的权势,每月总能从陆军部拨出千把大洋分赠左右棋客,因此他的府邸也成为在京棋手的聚集场所。1918年后,段氏重任国务总理,段府也由原西堂子胡同迁至美轮美奂的府学胡同。这期间他对围棋的兴趣愈加浓厚,邀请日本棋手来访相当频繁。
  二是一些社会上层人物纷纷爱上了围棋,其中有当时任中国银行总裁的王克敏和大老板李律阁等,另外,每当日本棋手来访时,某些在社会上有声望的人物也一一出面捧场。如前清十代肃亲王、此时任民政大臣的善耆,曾任直隶总督杨士骧的兄弟杨士*,阳朝大学校长汪有龄等。这些人为数虽少,但使围棋活动产生了社会影响。
  三是以顾水如为代表的青年棋手迅速崛起。顾水如来京后,受到当局者的赏识,约于1917年被选送日本深造。顾水如在日时间短暂,不久归国。
  1919年秋,段祺瑞邀请日本名人本因访秀哉一行访中。此间,中国棋手以顾水如表现最为突出,他在与秀哉、濑越宪作等对局中,“棋份”比同时北京名手要高“半先”。据顾水如自述,他在这一年曾获得秀哉授予的“四段”称号,从当时每两段水平差距为一子的制度分析,顾确有获得这一称号的可能。他的棋力已明显超过了老棋手汪云峰、伊耀卿等。
  在此期间,刘棣怀仍经常出入各处茶楼,与北京棋手大量对局,他待人平易随和,凡有人来请教棋艺,他从不拒绝。尤其难得在他富于同情心,看到左右棋手生活困苦,往往乐意解囊相助,又没有沽名钓誉的世俗习气。古语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北方棋手十分推崇他的棋艺、品格、涵养,渐渐聚集在他的周围。刘棣怀下棋胜率极高,又不骄不馁,颇有大将风度,棋手们就热情地呼他为“大将”,不久,这一美称传遍了棋坛。
  

李虎臣
  戴着老花镜的刘棣怀。仍拼搏在赛场上。
  李虎臣 摄
  刘棣怀在北京活动的地区较广,常去的地方除宣外的“海丰轩”外,另有东安市场的“润明楼”,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以烹调福建菜肴闻名的“长美轩”,以及“静宜轩”、“心余弈社”等处。但在那国匮民贫的岁月里,他在棋界虽有盛名,收入却相当微薄,有时甚至陷入捉襟见肘的困境。于是,他又与汪云峰、顾水如等走访李律阁,并开始进入段府领取赏金。
  1924年,刘棣怀娶了妻子,她姓牛名淑兰,是保定人。在艰难多变的岁月中,牛淑兰贤惠而勤劳,对刘棣怀的生活十分体贴,过了两年,他们添了个小名叫“阿兰”的女儿。
  从此,刘棣怀的担子更加沉重,从酷暑到寒冬,他出入各处茶楼下彩,有时通宵达旦对局,熬得两眼红肿,第二天仍照常应酬往来棋客,甚至大年除夕,也不敢稍事休息。他的处境,引起了旅京日本友人的注意,这些日本友人认为刘棣怀中盘实力颇为出色,如能到日本深造,不难达到高段水平。当时高段棋手寥寥可数,即使在日本也不足三十名,于是便萌生了将刘棣怀移居日本的设想。
  日本友人走访了刘棣怀的家庭,历述日本棋手与中国棋手在地位、待遇等方面的巨大差别,这一切对处于艰难竭蹶中的中国棋手,无疑有着强烈的诱惑力,可是,刘棣怀经斟酌之后,却婉言谢绝了,他与中国棋手在患难中结下了深厚的感情,也不愿离开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山山水水,作为一名中国棋手,他有着贫贱不能移的拳拳爱国之心。
  到了二十年代中期,顾、刘被公认为北方棋界盟主,但其他棋手也已成批涌现,除汪云峰外,如伊耀卿、德景贤、吉芝亭、雷葆申、金亚贤、崔云趾、雷溥华等都具有相当实力,后来雷溥华棋艺愈进,他技术全面,能攻善守,渐渐成为刘棣怀的劲敌。接着,少年吴清源开始步入棋坛,他与国内高手及日本名手对局中表现非凡,这些棋谱被当时报刊、杂志转载,受到了国内外名手的赞赏,使整个北方棋界感到兴奋。
  此时,刘棣怀的棋力,从日本棋家濑越宪作1928年6月发表的《中国棋界之现状》一文中也可窥见一斑。濑越认为:如果将中国棋手按日本制度区分为九个等级(段),那么,这些棋手的棋力高下大致如下:
  中国九(段)一人:吴清源;八(段)二人:刘棣怀、王子晏;中国七(段)五人:顾水如、汪耘丰、雷溥华、丁公敏、潘朗东。另外附有一至六(段)二十余人。
  濑越的观点或许不甚全面,但它是此时综观中国南北棋手的可贵资料,足以证明:此时除神童吴清源之外,刘棣怀的水平已不在其他任何棋手之下。
  1926年,北京政局又发生剧变,任“临时执政”的段祺瑞被冯玉祥驱逐下台,段自知大势已去,被迫离开执政时的吉兆胡同府邸,移居至天津日本租界。段祺瑞本是军阀头目,但对围棋事业不无贡献。老段一去,对北京棋界来说每月减少千把大洋的赏金,棋手的生活就愈加困难了。
  1927至1928年间,吴清源棋艺更进,开始与刘棣怀分先对局,其中部分棋谱被当时北京报刊转载,至今尚存,就棋谱内容分析:刘棣怀的战斗力尚有一日之长,但大局观不如吴少年明快。后来吴清源在《以文会友》中回忆:“我战胜了刘棣怀,名副其实地坐上了北京棋士的第一把交椅”。面对这位稚气未脱的天才少年,刘棣怀也自叹才气不如,后来吴清源果然成长为一代围棋巨匠。
  随着北伐军的迅速挺进,北洋军阀政权土崩瓦解。茶馆中生意萧条,要求下彩和指导棋的人数量锐减,不少棋手纷纷另寻门路。1928年,顾水如出走天津,吴清源移居日本……在这大动荡的岁月里,刘棣怀纵然棋艺高超,也难免谋生乏术,他只能另觅前程,走向十里洋场上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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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 二、北游录   赵之云
  刘棣怀初到北京,原想投考新式中学,第一年未被录取。在这空闲的一年间,他访遍了北京各处对局场所,如武进馆的“心余弈社”,宣外的“海丰轩”等,与北京棋手广泛切磋棋 ...


桐城大将(三)
三、北雁南飞
 
 赵之云

  刘棣怀听说上海有个大资本家张澹如,对围棋活动非常支持。例如当时《新闻报》副刊的报道:
  “张君澹如,吴兴巨室,屡世鹾商,兼营他业于沪,赋性风雅,尤善弈棋……且慷慨好客,谦恭下士。故海内善弈咸集其门,以为一识荆州,荣于万户封侯也。即东瀛名手广濑(平治郎)、濑越(宪作)、高部(道平)、加藤(信)、都谷森(逸郎)辈来游,皆由澹如先生供给束脩旅费,俾教授吾国之学者,年来吾国弈界渐臻进步,胥赖其力焉。”
  刘棣怀在1928至29年间,携带家眷,来到上海。
  上海是南方名手荟萃之地,如潘朗东、吴祥麟、余孝曾、过旭初、过惕生、张恒甫、沈君迁等都长期在此交流棋艺。另外,上海又是日本棋手经常往来的地方。由于这些有利条件,上海棋手的总体实力足以与北京抗衡。
  刘棣怀到上海后,常去四马路一带的“天蟾茶楼”观战,接着便与上海棋家交手,刘棣怀对局经验丰富,深信“力量”——即计算能力,才是克敌制胜的主要因素。上海棋手一般都挡不住他的攻势。从当时遗留棋谱分析,多数名手与刘棣怀都有一先以上的差距。此间上海最著名的力战家首推潘朗东,他的棋灵活善变,时人比喻为“出水蛟龙”,但遇上了具有“屠龙身手”的刘棣怀,也只得退避三舍。刘棣怀战绩煌煌,声名鹊起,不久,经棋友介绍,他结识了被誉为棋界“韩荆州”的张澹如。
  当段祺瑞自政界隐退之际,正值张澹如搞实业极盛之时。张澹如出身湖州富户,长期从事丝盐买卖,广有资产,及至民国创建以后,他的事业不断发展,达到了空前的兴盛。
  原来张澹如的二哥张静江是国民党元老,曾经以巨资支援孙中山先生从事革命活动,自北伐战争以来,历任国民政府主席、浙江省政府主席等要职。在那“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的年代里,张澹如除了经营实业外,又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进行投机买卖,成为上海有名的富豪。
  当时棋界把张澹如、段祺瑞并称为“南张北段”,其实张、段对围棋支持的程度大有差别。北段仅是个围棋爱好者,在聘请日本棋家来访时,往往还要依靠一些财阀投资赞助。而南张本身棋力不弱。他自民国以来,屡次独力聘请日本棋家来访,又在今威海卫路私宅开辟棋会,为招徕四方名手,不惜每月支付大笔津贴,并广收大批日本棋谱。据老一辈棋手传说,当南张全盛之时,每月用于围棋的资金不下数千元,有时甚至高达万元。这听来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但南张在当时富甲全国的上海多方开展围棋活动,用费几倍于北段是完全可能的。后来上海棋界经久不衰,南张有一定的功绩。
  张澹如早已耳闻“刘大将”的棋名,但刘棣怀的棋力到底有多高?是否可在南方棋坛独占鳌头?对此,张澹如也心中无数。
  原来与张澹如交游的棋手中,有位被誉为“南方棋界第一人”的王子晏,王绝少涉足茶楼,长期穷研日本棋谱,自二十年代以来战绩辉煌。他在1925年间曾连胜日本山平寿四段七局,从此被公认为海上棋界盟主。大约在1927年间,顾水如南下与子晏决战。这实际上是当时最负盛誉的“南王北顾”之争,现存棋谱五局,王胜其三。谱中部分边角变化精采可法,被日本《围棋大辞典》收录,足见这几局棋在当时的巨大影响。及至1929年7月,王子晏又经连续三日的奋战,迫和日本新锐桥本宇太郎,受到濑越宪作等日本棋家的赞赏。子晏的声誉也达到了他一生中的顶峰。
  刘棣怀在上海棋坛屡战屡胜,使人们预计王、刘之间早晚将有一场鏖战,待到1929年11月,终于揭开了王、刘大战的帷幕。
  王子晏着法细密稳健,步步为营,他熟悉各种流行的日本布局,残局功夫在棋界首屈一指。对子晏的棋风与功力,刘棣怀早有所闻。他深知如按常规“照本宣科”地应接,前途不免凶多吉少,唯有扬长避短,全力进击,方为制胜之道。于是刘棣怀每局的着法均恣肆奔放,力求导致复杂多变的混战局面。这一场风格迥异而又竭尽心智的格斗持续了十二天,每三日一局,合计四局。由于旧中国棋谱散失严重,四局中仅有二局纪录流传,一胜一负,估计此战刘棣怀以三比一领先。
  王、刘决战,除了棋力、棋风等主要因素外,另有一些客观原因。王子晏体质素来单薄,他在与刘棣怀较量时,已患有咯血症。子晏对待胜负态度认真,一局未竟,每每昼夜苦思,废寝忘食。而刘棣怀在关键时刻却能泰然自若,加上身体强健,精力充沛,自然占了上风。局后,王子晏对刘棣怀的气魄与豪力十分推崇。
  刘棣怀对子晏的扎实功力也深感钦佩。
  1930年间,刘棣怀先后战胜了日本女棋手都筑米子四段、伊藤甲子三段,接着,又与日本筱原正美四段战成和局。
  此间,日本青年女子棋手增渊辰子三段来到上海,张澹如上场与增渊对局,不能取胜,使上海棋手们感到困窘难堪。当他们知道棋手汪振雄与刘棣怀交情非同一般,便委托汪登门造访,叮嘱刘棣怀务必拿下此城。刘棣怀果然不负众望,他发挥雄厚的中盘实力,挥兵疾进,直捣黄龙,大胜增渊辰子。
  刘棣怀在铅刀一割的关键决战中,每能制胜,终于蜚声上海棋坛。他独树一帜的野战棋风,也影响了往来上海的年青棋手。如余孝曾、汪芍亭、过惕生、宋温善等在中盘阶段都十分耐战,就整体而言,上海围棋的水平在逐步提高。此时,王子晏对局数是锐减,渐渐退出了第一线,“南王”这一称号也渐被“南刘”代替,中国棋界的代表也由“南王北顾”过渡为“南刘北顾”。
  1932年间,张澹如在私宅创办“上海围棋研究社”,刘棣怀受聘为围棋指导,月薪60元,这在当时已算是不低的待遇。
  张澹如建立围棋研究社期间,排场阔绰,经常以丰盛的膳食招待来客,北方名手如雷溥华、王幼宸等也相继前来入社。上海棋界实力显得更加雄厚,私家中、小型棋会也得到相应的发展。可是张澹如经营的投机买卖本身担有风险。约1933年间,张澹如在房地产业方面栽了筋斗,再也无力为围棋活动提供资金了,围棋研究社就此倒闭。刘棣怀只得重返茶楼,靠对局谋生,此间他与棋手张恒甫过从甚密,经常对局。张恒甫主办小型围棋会“豳风弈社”,他与几家报馆联络频繁,因此刘棣怀等名手的对局谱也在《大公报》《前线日报》等处辗转刊登。
  1933年1月间,蒋介石将段祺瑞由天津迎至上海,顾水如也相随到来。“南刘北顾”的称呼在棋界传诵了短暂的两三年,便自行消失。
  

郑永聚
  1961年,刘棣怀与日本围棋代表团的首席团员曲励起对弈。 郑永聚摄
  1934年5月,日本棋院棋手木谷实六段、吴清源五段、安永一等一行来访我国,与我国棋手大量对局。刘棣怀执黑负于吴清源,但他在陪同日本棋手前往“无锡棋社”时,击败了当时担任日本棋院编辑长的安永一。安永一是风靡一世的“新布局”鼓吹者,在日本业余棋界颇有影响。此局刘棣怀抓住了安永在角部行棋的错误次序,以强韧的战法不断扩大优势,显示了中国一流棋手的实力。
  自张澹如创办棋社倒闭后,刘棣怀除了在茶楼中从事对局外,又参加各私家棋会举办的中、小型“春、秋季围棋赛”,他的对局谱也不断在报刊发表,无奈收入寥寥,全家上下的温饱始终没有保障,有时从早到晚仅购得几只烧饼充饥,刘棣怀历尽艰辛,眼看在这灯红酒绿的上海也难于立足……
  1935年,南京成立了一个有影响的群众文艺组织“公余联欢社”,社内附设有围棋组。南京是当时国民党政府的首都,希望招聘国内一流高手担任围棋教练员。恰巧有位棋友张剑鸣在社内担任总干事,张剑鸣是张澹如的本家,他熟知刘棣怀的情况,认为刘无疑是最理想的人选,于是刘棣怀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南京。
  抗战之前,南京围棋活动较为频繁,拥有如陶虎文、厉祝余、冯穆仲、陆曙轮、赵怀芝、范德民等一批地方棋手,刘棣怀的到来,结束了南京棋界“群龙无首”的局面。1935年6月,“公余联欢社”出面邀请上海名手前来南京,举行“京沪埠际杯”围棋赛。双方名手先后登场较量。最后,由南京、上海主将刘棣怀与顾水如决战,互先两局,以平分秋色告终。这两局棋谱作为当时中国最高水平棋手的代表作被日本《围棋俱乐部》选刊。
  “公余联欢社”每周仅活动数次,刘棣怀除指导来社棋手对局外,又与赵怀芝等共同开辟围棋讲座。刘棣怀喜爱选择中国古谱为中盘实战教材,在他的观念中,始终认为古谱在中盘格斗中表现不俗,可资取法。另外,南京有位名张立山的棋友经常翻译日本书谱,他请刘棣怀作技术上的校订,由此刘棣怀对日本围棋动态、技术也有进一步的接触和了解。
  1935年后的两年间,刘棣怀奔走于南京、上海、北京等地,广泛交流棋艺,宣扬棋道。并经常将南京围棋发展的实况转告上海地区棋友。他希望在棋手们的共同协助下,促使官方能投资支持围棋活动。逐渐使南京多处公园、茶室、游览胜地等处均能看到游人对局了。当时上海《中国围棋月刊》报道:“国内弈界年来确有蓬勃之象,而尤以首都(南京)为最,此则不能不推刘君棣怀之力。”
  至1936、37年间,刘棣怀一度前往北京联络棋友,曾与张玉笙、萨寿山等社会名流十二人在“公余弈社”合下联棋。文人王蕴登目睹全局形势“风云变化,不可端倪”,联想到来日未卜的国家大事,不禁感慨系之,认为:“亦时局一小影也”,写下长诗《公弈行》以纪其事。
  在刘棣怀等棋手的不懈努力下,至1937年春,在南京“吴宫旅馆”建立了“南京围棋社”。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刘棣怀在会见上海《中国围棋月刊》编辑刘子长、沈伯乐时,直抒了今后开展围棋活动的打算,他渴望中国围棋有进一步的发展。
  1937年夏,刘棣怀函告上海棋友,提及南京市政府已允许创办“首都弈社”,并拟定将南京“国货陈列馆”内的花园全部划归弈社作为社址。另外在“公余联欢社”负责人的活动下,准备发起“全国围棋大比赛”。筹备工作已开始着手,初步计划比赛将在这一年10月“全运大会”期间同时举行。刘棣怀正殷切地盼望着全国名手聚会日子来临……
  可是,这一切转眼之间都成为泡影。此时南京政府已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屯集在北方的日寇正磨刀霍霍,战火已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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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三) 三、北雁南飞   赵之云
  刘棣怀听说上海有个大资本家张澹如,对围棋活动非常支持。例如当时《新闻报》副刊的报道:
  “张君澹如,吴兴巨室,屡世鹾商,兼营他业于沪,赋性风雅,尤善 ...

桐城大将
四、飘泊生涯
 
 赵之云

  1937年7月7日,爆发了芦沟桥事件,长期奉行不抵抗主义的国民党政府终于自食其果,日本侵略军长驱直入,转眼间华北领土沦丧殆尽。
  此时,南京城内沸沸扬扬,眼见南京早晚不保。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公余联欢社”围棋组被迫停办,刘棣怀几年来为之辛苦经营的大小棋会纷纷瓦解。为了适应战争时局,南京政府草草成立了“军法执行总监部”,刘棣怀也被编入部内充当一名“译电员”。接着,政府动员各机关内迁,刘棣怀也整理行装,携带家眷,随着人流向内地转移,来到了武汉。
  武汉是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又是当时国民党政府的临时驻地,此处往来着无数流离失所的人群,随着日军的步步深入,大江两岸,人心浮动。然而,当武汉地区棋迷们获知“刘大将”到来时,都感到机会十分难得,他们纷纷奔走相告,邀请刘棣怀与当时武汉第一名手魏海鸿对局表演,远道前来的名手陈嘉谋、宋温善、沈弈侯等也同时登场献技。
  沿江茶楼中,棋迷们纷纷前来围观这一场精彩的棋艺较量,直至灯火黄昏,茶楼已到了关门的时刻,而刘、魏一局战斗正酣。于是魏海鸿乘兴将全部棋迷邀至家中,继续挑灯夜战。
  江汉滔滔,光阴荏苒……若干年后,一些老棋手还记忆犹新地谈起此景此情——这场在特定时局下的围棋集会……
  刘棣怀在武汉为时短暂,不久,武汉的形势渐渐危急,传檄报警,一夕数惊。刘棣怀便先将家眷由水路送往重庆,然后随着“总监部”辗转来到湖南衡阳。到了1938年5月,“总监部”裁减人员,刘棣怀再一次被裁减失业,他只得绕道云、贵之间,奔波千里,至6月间,他来到重庆。
  为了全家的衣食温饱,刘棣怀常到朝天门一带茶馆中进行对局,争取多得一些彩金。此间各地流亡至重庆的棋手已有不少,如刘棣怀的棋友白聘珍、张剑鸣,由上海前来的尹澄宇、张恒甫、吕濬、陆成爻;常在南京、上海一带对局的陈大燮、赵怀芝,辛亥革命前驱黄兴之子黄一欧;北方名手祁志厚;刘棣怀的挚友陆茂斋等。其中张恒甫早在抗战前夕就到过重庆交流棋艺,并联合当地棋手组织了个围棋“俱乐部”,但他们之间终究缺少一位权威人物,难免处于涣散状态,刘棣怀的到来,使棋手们开始聚集在他的周围。
  在抗战期间,远走我国西南一带的名围棋手计有三名,刘棣怀为首,其次是冯振与张恒甫,这两人棋力大约比刘棣怀差一先以上,当时棋界称他们为“西南三杰”。
  在推广棋艺上,刘棣怀除了不断传授技术外,又考虑到围棋、象棋原是一家,便特地写信给远在衡阳的朱剑秋,邀他前来开展活动,这种患难中建立的友情,使朱剑秋深为感动,不久重庆的围棋、象棋都得到相应的发展。
  1940年间,在以刘棣怀为代表的四十八名棋手共同发起下,成立了“中国围棋总会”。为了便于筹款和扩大社会影响,由当时任“赈济委员会”委员长的许世英挂名担任会长,会址设在重庆临江门一带。
  “中国围棋总会”创于抗战时期,设备比较简陋,但在以民族大义为重的特定局势下,它提出以“发扬国粹”为棋会宗旨,这多少体现了爱国棋手的意志。“总会”又拥有象刘棣怀这样众望所归的国手,具有相当的号召力。不久,江西等地在过惕生等棋手的推动下,也相继成立了“中国围棋总会江西分会”。
  刘棣怀的精湛棋艺受到重庆棋手们的一致推重,但他本身职务未定,生活终究得不到保障。棋手们便介绍他进入教育部充当一名抄写文书的办事员,暂时有了固定薪金,可是办事员待遇偏低,碰上物价飞涨的国难年头,难免手头拮据。这期间,他通过对局,无意中结识了当时三十六军的师长虞绍卿。
  虞绍卿爱下围棋,他对刘棣怀的棋艺推崇备至,便替他在三十六军中挂名担任“参议”。刘棣怀平时不必上班,虞下棋时就顺便把薪水带来,这笔收入使刘棣怀全家暂时缓了口气。无奈好景不长,“参议”仅当了两个月,虞绍卿随军转移,刘棣怀全家的生活又一次陷入困难的境地。
  1942年间,日本棋手濑越宪作一行来访上海、南京等地,他们曾赠送我国一批棋手段位称号。刘棣怀与顾水如、雷溥华、王子晏、魏海鸿、张澹如被授予“四段”。此时刘棣怀寓居重庆,没有能出席这次活动。
  好歹熬到了1945年,中国人民经过八年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迎来了抗战的胜利。就在这一年秋天,刘棣怀经任“重庆引水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徐燕谋的介绍,调入该会担任“科员”,薪金比在教育部时大有提高。至1946年刘棣怀随该会迁往南京,旋又迁至上海。
  到了上海,刘棣怀会见了许多历尽沧桑的老棋友,彼此嘘寒问暖,真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在抗战的艰苦岁月中,一些颇有才气的中青年棋手相继凋谢,其中有刘棣怀十分赏识的扬州棋手汪芍亭,上海余孝曾,均年方三十余岁,另有青年棋手宋温善,也因意外事故殁于避难途中。
  随着岁月的消逝,上海棋界的阵容也有巨大变化,张澹如、王子晏等名手已先后退出棋坛。于是资历最深的顾水如与刘棣怀并峙为棋坛盟主,另有魏海鸿与福建籍棋手陈藻藩,在棋界也有较高声誉,以上四人当时被称为“四大棋家”。
  

王英恒
  刘棣怀与日本朋友一起认真探讨棋艺
  王英恒 摄


赵宝林
  赵宝林 插图
  此间,上海中青年棋手进步尤其显著,其中表现最突出的当推过惕生、胡沛泉、董文渊等。过惕生早在三十年代已与国内一流棋手如潘朗东、吴祥麟等争胜,但遇到顾、刘等最强棋手尚有明显差距。抗战胜利后,过惕生棋理愈明,在1948年间,在刘棣怀让过惕生先相先的六局棋中,过胜3负2和1,晋升至互先。这一战绩标志着过惕生终于步入国内最高水平之列。胡沛泉早年在北京即有“神童”之目,三十年代移居上海,被认为是“国内名手中之第一快棋”,旋赴美国留学约八年,归国后在上海棋界十分活跃,他与刘棣怀对局亦多,当时水平比刘棣怀约差一先。董文渊围棋、象棋皆优,四十年代初期开始崭露头角,他绝少看谱,全靠对局时随机应变。据说刘棣怀在相当一段时期中特别赏识董文渊的才能,屡次与董对局。可惜董自幼缺乏教育,沾染了不少旧社会的习气,后来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
  1947年秋,“引水管理委员会”结束,因棋友陈伯庄(曾担任粤汉铁路完成委员会委员长)在铁道部颇有势力,便推荐刘棣怀至上海铁路局总务科担任文书工作,每月工资约一百多元,使刘棣怀一家暂时能过上比较宽裕的生活。这期间他开始注意创作,曾讲评全部清代棋手范西屏、施定庵所谓“当湖十局”棋谱,刊于《铁道杂志》,一时颇有好评。
  由于此时张澹如闭门谢客已久,上海围棋活动的中心便转移至成都路一带的“品芳茶楼”。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旧式楼房,楼面宽敞,足可容二三十桌围棋,但此处来人庞杂,不是高手切磋棋艺的理想场所,于是在顾水如等名手的倡议下,发起“星期棋会”,嗣后,得到围棋爱好者李德之、徐润周、赵云浦、陆成爻、李倜夫、丁渠清等积极响应,他们采用“轮流作庄”的办法,邀请上海高手至宅中对局,并经常悬有彩金。此种形式,在当时有利于围棋水平的提高。刘棣怀是对局数量最多的高手,所以他既是“品芳茶楼”的主将,又与上述围棋爱好者经常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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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30 16:0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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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 四、飘泊生涯   赵之云
  1937年7月7日,爆发了芦沟桥事件,长期奉行不抵抗主义的国民党政府终于自食其果,日本侵略军长驱直入,转眼间华北领土沦丧殆尽。
  此时,南京城内沸沸扬扬,眼见南 ...


桐城大将
五 承前启后
 
 赵之云

  1949年5月,上海解放,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终于回到人民的手中。
  在百废待兴的建国初期,围棋这门“小道”,何时才能得到党和国家的重视呢?但世道变了,人们对生活充满着希望,上海围棋活动日渐活跃了,除了“品芳茶楼”外,“襄阳公园”与延安路上的“延安棋室”也先后辟为棋艺交流场所。
  这时期刘棣怀对局流传极多。暂且不论他下了多少指导棋,单从他与国内名棋手进行的“升降棋”、“比赛棋”来看,数字也颇为可观,例如:
  1949年7至8月,让胡沛泉定先六局升降棋,胜四负二。
  10至11月,与过惕生分先六局升降棋,各胜三局。
  1949年12月至1950年2月,刘棣坏、过惕生再次举行分先十局升降棋,弈至第六局,刘胜五负一。后四局过惕生先相先,过三胜一负。
  1950年5月,王幼宸从北京移居上海。王幼宸早在民国初年已入北方高手之列,但因对局机会较少,与国内最强棋手在水平上还有差距。王幼宸到上海后,立即与刘棣怀进行二十局升降棋,由刘让王定先开始,弈至第十四局,王胜九负五,晋升至先相先。王幼宸精神矍铄,对局态度异常认真,晚年棋艺愈进,成为刘棣怀在上海的主要对手之一。
  为了棋艺交流的方便,此时上海棋手深感应建立如实反映中国棋手实力的“段位”制度。于是棋艺爱好者便自发地拟定规章,公推刘棣怀为“标准四段”,即以刘棣怀的棋力为“准绳”,来衡量其他棋手水平的高下,大致是:凡刘让先相先的棋手,可授予三段称号;凡刘让定先的棋手,可授予二段称号,其余可由此类推。
  例如:1950年10月至11月间,刘棣怀让胡沛泉定先下“试验棋六局”,各胜三局,胡沛泉被授予二段称号。
  1951年4月间,刘棣怀让过惕生先相先下试验棋六局,仅至四局,过胜三负一,被授予三段称号。
  随后,再由已经获得段位的棋手分别下“试验棋”。不久,王志贤、林勉、陆成爻、李德元等多名棋手均先后获得段、级称号。这一制度虽然创自群众,但得到当时棋手的承认。接着,南京等地也制订了相仿的段、级制度。
  1951年间,上海举行春季及秋季围棋比赛,参加者有刘棣怀王幼宸、过惕生、胡沛泉、王志贤五人,结果王幼宸战绩优异。九月,王幼宸晋升四段,刘棣怀与王幼宸之争开始引人注目(过惕生未及赛完即赴北京任职)。
  解放初期,刘棣怀对我国围棋事业的贡献,是很大的,在棋界占有重要的席位。
  约1951年夏季,刘棣怀所属单位“上海铁路局”决定调刘棣怀到内地工作,刘棣怀不愿携带家眷外迁,更舍不得离开多年来与他朝夕相处的上海棋友,经斟酌之后,他辞去职务,回到茶楼中继续从事对局。
  当时向刘棣怀求教的棋手很多,刘棣怀也参加了由棋艺爱好者组成的“段、级位混合赛”。但如果连中国最高水平的棋手,也只能长期出入茶楼“蹲点”而无法安排合适的职业,那末,围棋振兴的希望也就微乎其微了。幸亏当时上海有一位十分关心围棋命运的领导人——陈毅市长。
  陈毅同志早年在法国勤工俭学时已经爱好围棋。后来在长期战争岁月中,他对围棋始终怀着浓厚的兴趣。解放初陈毅担任上海市长,不久,他结识了一位上海棋界的老前辈杨寿生。
  杨寿生是清末名手杨士珊的弟弟,自幼能弈,他家有恒产,收藏的围棋扇子与珍贵棋子在上海相当出名。杨一生喜欢观看棋战,他阅历既深,对上海名手的状况了如指掌。正是这位杨寿生,把刘棣怀棋艺高超以及失业在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陈毅。
  1951年底,陈毅派工作人员去看望刘棣怀,并送去了一百元钱。上海市长亲自关心老棋手的生活,直至今日,刘棣怀的亲属还满怀敬意地谈论着这件事。
  几天后,陈毅邀请刘棣怀、杨寿生共同进餐,随后,又派人与上海文史馆联系,介绍刘棣怀进入文史馆。及至1953年,文史馆破例接收未满六十岁的刘棣怀为文史馆馆员。
  后来陈毅调北京任国务院副总理,当他路过上海时,还经常约刘棣怀前去对弈、共餐。
  1954年间,刘棣怀曾应“北京棋艺研究社”之邀,北上与在京名手过惕生、金亚贤、崔云趾、雷葆申等互先对局,此时过惕生棋艺已被公认为北方第一高手,从此他与刘棣怀并称为“南刘北过”。金亚贤的棋风豪迈善战,擅长歼击,与刘棣怀以“治孤”见长的风格不同。棋界传有两句谚语:“一子不舍刘大将,满盘追杀金亚贤。”所以刘、金之战每每险象环生,令人目不暇接。
  当刘棣怀进入上海文史馆时,顾水如因年龄稍长,已先一步成为馆员。顾、刘二人从年青时期便常在一起切磋棋艺,后来成为长期并世的棋家,但自他们成名以后,很少相互对局,一般偶然公开下二局或四局,总以平分秋色告终。在那棋手命运浮沉不定的旧中国,最强棋手之间或许有必要保持一种“平衡”。
  到解放后,刘棣怀主要坐镇“品芳茶楼”,他迭克群雄,被公认为棋界的强者;而顾水如则常去“延安棋室”,此时他绝少下对子棋,也使人感到高不可测。按当时社会风尚,鼓励各家无保留地公开技术,经动员后,顾水如同意与刘棣怀分先下二局棋。对局结果顾水如一举连拔二城,接着,他兼任了一个政府机构的职务。
  顾水如素来通晓棋理,获胜之后,有时不免小觑了其他名手。然而,上海棋家众多,他们各有擅长,有的从未与顾水如交过手,自然不会轻易服气。
  


刘先修
  六十三岁的刘棣怀仍战斗在比赛第一线,这是他和棋友交流棋艺。 刘先修 摄
  1955年2月,上海市文史馆主办“上海围棋友谊赛”,这是解放以后上海首次由政府机关出面组织的一场大赛。刘棣怀、顾水如、魏海鸿、王幼宸、汪振雄此际都是文史馆员,另有名手董文渊、曹钧石、林勉、王志贤、陈修崇等,可谓群英荟萃,济济一堂,比赛气氛紧张激烈,对局记录从文史馆直至“品芳茶楼”四处传递。4月初,比赛成绩全部揭晓:魏海鸿荣获第一,刘棣怀第二,王幼宸、董文渊并列第三,曹钧石第五。此战顾水如发挥不太理想,胜四负五,与汪振雄、林勉并列第六,他负的五局中,也包括了刘棣怀回敬他的一局。
  经过这一场较量,刘棣怀的实力又一次得到棋界的公认;顾水如到底上了年纪,感到力不从心,他向来对培养青少年棋手十分热情,便从此不再参加比赛。此后,顾、刘间的关系也渐渐缓和,刘棣怀空闲时也到“延安棋室”与顾水如相聚。
  1955年后,我们兄弟(我和哥哥赵之华)经常去“品芳茶楼”。那里聚集了许多上海知名棋手,指导我们对局的除刘先生外,还有汪振雄、王幼宸、魏海鸿、王志贤诸先生,其中刘、汪两位先生对我们帮助尤多。刘先生传授棋艺热情耐心,一丝不苟,每有空闲,就主动招呼我们对局。其实,我们这些少年棋手在追随刘先生之前,都早已从师学弈,而刘先生对此是毫不介意的。
  据我所知,此间唯一奉刘先生为师的少年棋手只有无锡的陈锡明,记得他初从刘先生学弈时,曾师生合影,留为纪念。但即便是陈锡明寄居上海期间,刘先生也从未给予任何特殊照顾,他对待少年棋手一视同仁,不分门户,无私地传授棋艺,作为一位从旧社会生活过来的国手,胸襟是颇为豁达的。
  在“品芳茶楼”中,一般棋手都有自己习惯的活动“地盘”。或许由于棋手们对刘棣怀特别尊重的缘故,他的对局总被安排在茶楼中央一带进行。在这里,与刘棣怀交情莫逆的当推汪振雄先生,他比刘棣怀小五岁,颇有文才,棋风柔和明快,为人风趣而爽直,待朋友很讲义气。汪有时也会用谈谐的语言指责刘棣怀有些着法“霸道”,对此,刘棣怀只是和蔼地一笑了之,看来对汪的见解他心中还是默许的。据说汪振雄在棋艺成长过程中,刘棣怀对他帮助不小;而刘棣怀平时较少写作,因此也十分钦佩汪振雄在文字方面的功力。
  至五十年代中期,刘棣怀等老一辈棋手感到普及围棋知识的重要意义。刘棣怀便与王幼宸、汪振雄、林勉等名手合作,编写了一套丛书,计《怎样下围棋》、《围棋定式基本知识》、《围棋布局初步》、《围棋中盘战术》、《围棋官子知识》等五册,这套丛书由浅入深地系统介绍了围棋的基本知识和战略战术。在当时具有一定影响。
  1956年底,刘棣怀赴北京参加“全国围棋邀请赛”。
  1957年8月,上海市举行规模较大的首届全市围棋比赛,共八十人参加。比赛分初赛、复赛、决赛三阶段进行,结果刘棣怀艺冠群雄,夺得冠军。紧接着,刘棣怀代表上海参加全国围棋比赛,这一次刘棣怀出师不利,他虽然战胜了主要竞争对手过惕生,却失手负于江苏名手陈嘉谋与安徽青年棋手黄永吉,屈居第三名。
  1958年间,刘棣怀再次夺得上海冠军。11月,他参加了在广州举行的全国比赛。刘棣怀重整旗鼓,显示了“南刘”的实力,以七胜一负的优异成绩夺得冠军。王幼宸、过惕生获二、三名。
  全国比赛结束后,上海市体育宫成立“围棋集训队”,刘棣怀、王幼宸及少年棋手陈祖德被选调入队,不久,又调入魏海鸿、汪振雄和少年吴淞笙。在刘棣怀、王幼宸等前辈国手的悉心辅导下,陈、吴棋艺迅速进步,后来他们成为我国第一批九段棋手。
  1959年,围棋被列为第一届全运会竞赛项目之一。9月,围棋决赛在北京举行,刘棣怀以六胜一负的成绩再次夺魁,他创造了以六十二岁高龄荣登全国冠军宝座的纪录。
  第一届全运会后,上海棋社创办了解放以来第一家围棋定期月刊《围棋》,刘棣怀、顾水如、曹钧石、徐润周、林勉等老一辈棋手都参加了月刊编辑工作。月刊中有关技术方面的稿件均由刘棣怀最后负责审阅,他工作认真细致,使《围棋》月刊的质量得到保证。后来他又担任了《围棋》月刊的副主编。
  1960年6月,在陈毅同志与日本自民党顾问松村谦三的共同倡议下,迎来了首次日本围棋访中代表团,代表团由濑越宪作(团长,名誉九段)、桥本宇太郎(九段)、坂田荣男(九段)、濑川良雄(七段)、铃木五良(六段)五人组成。此时中、日围棋实力悬殊,因此赛前商定由中国棋手执黑先走,尽管如此,双方仍显得几乎不成对手。
  在全部三十五局比赛中,我国棋手负三十二局,和一局,仅胜二局,真是一场惨败!但由此也反衬出其中“二胜”确实来之不易。这所胜的二局都是6月14日在上海进行的。其一是王幼宸胜日本濑越宪作名誉九段一子,另一局就是刘棣怀与濑川良雄七段之战。
  这局棋堪称是刘棣怀后期的代表作,直到今天,当我们回顾这场激战时,仍能感到全局波澜迭起,生机流动。此局刘棣怀在布局阶段已占有较多实地,面临濑川的竭力反扑,刘棣怀显得胸有成竹,充分发挥“耍大龙”的绝技,左冲右突,将白方包围圈捣得千疮百孔。双方激战近二百着,濑川眼见水尽山穷,棋势破碎,只得推枰中盘认输,中国棋手在对子条件下终于第一次击败日本七段高手。
  局后,濑川良雄对这位年已六十三岁的中国棋家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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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城大将 五 承前启后   赵之云
  1949年5月,上海解放,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终于回到人民的手中。
  在百废待兴的建国初期,围棋这门“小道”,何时才能得到党和国家的重视呢?但世道变了,人们对生 ...


桐城大将
六、桑榆晚景
 
 赵之云

  自从首次中日围棋比赛过后,刘棣怀渐渐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了。尽管他在对局时,还是那样勇往直前,那样充满着自信。可是,作为竞技项目的围棋,每当两强相遇,进行激烈抗争之际,一个棋手的才智、精力、耐力总会无可掩饰地表现出来。此间,刘棣怀的漏算情况有所增加,一向较高的胜率,也开始起伏不定,他的健康状况明显呈现出下降趋势。旁观者明,岁月到底不饶人!
  1960年10月,刘棣怀参加了在北京举行的全国比赛,经过一场激争后,冠军被安徽青年高手黄永吉夺得。王幼宸、陈祖德分别获得第二、三名。“北过、南刘”仅得第四、五名。一次比赛的成败固然不足以评定水平的高下,但“南刘北过”的盟主地位无疑已经动摇。刘棣怀的年龄比过惕生又长十岁,作为一名棋手,一生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
  不久,刘棣怀又与全国各地名手云集北京,加紧训练,准备再次迎战日本围棋代表团。
  1961年9月,日本团来访,由曲励起八段任团长,团员有小山靖男七段、伊藤友惠五段(女)和菊池康郎、安藤英雄两位业余棋手。其中除伊藤友惠外,均为中青年棋手。
  比赛商定在分先条件下进行,双方固定对手互下五局。这样捉对儿厮杀,对于我国的主力,尤其是年迈的刘棣怀、王幼宸非常不利,因为对手比他们年轻得多。刘棣怀作为中国一号主力,又一次挑起大梁,迎战日本围棋代表团团长曲励起八段。
  曲励起是日本名手岩本熏的弟子,他与刘棣怀有近三十岁的年龄差距。那时,他正处于竞技状态的极佳时期,就在来访的前一年,荣膺日本“围棋选手权战”优胜。曲励起棋理清晰,又擅长战斗,平心而言,刘棣怀确实技差一筹,难以与之一争胜负,双方激战五局,刘棣怀均告负。经过这场较量,中国棋手清醒地领悟到一条简单的道理——中国围棋要赶超日本,非靠一代新人不可。以刘棣怀为代表的老一辈棋家,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1962年夏季,中国围棋代表团首次出访,由李梦华任团长,刘棣怀任代表团副团长,在日本进行了为期三周的友好访问。
  中国围棋代表团先后在东京、大阪等地与日本棋院、关西棋院及日本业余界棋手进行交流;同时又到奈良、箱根、热海等著名风景胜地游览。在这片被称为“围棋王国”的土地上,代表团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日本人民的热情欢迎和款待。访问期间,刘棣怀先后会见了许多新老日本朋友,其中有早在三十年代就曾与刘棣怀对局的棋手安永一,前两年间访中的棋手坂田荣男、小山靖男等;德高望重的日本棋界元老濑越宪作还特地与刘棣怀手谈一局,表示彼此钦慕之情。经此次访日,刘棣怀对日本自德川幕府以来围棋发展的情况,日本“棋院四家”的盛衰,以及日本近代围棋理论与技术等方面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11月,刘棣怀赴合肥参加全国围棋比赛,他的战绩已不如理想,但刘棣怀与福建青年棋手罗建文的对局却被评选为比赛的佳局。此间,“中国围棋协会”正式成立,刘棣怀与廖井丹、孙乐宜、姚耐等七人,被选为中国围棋协会副主席。
  1964年2月,国家体委首次授予围棋手以段位称号,刘棣怀、过惕生、陈祖德、吴淞笙四人被授为五段。这是当时我国棋手的最高段位。
  5月,他到杭州最后一次参加全国围棋赛。这年他已六十七岁高龄。他虽仍象往常一样认真地对待每一盘棋,但他的着法已不再具有当年那种令人感到可怖的威慑力。这次年青棋手囊括了比赛的前三名。
  此后,刘棣怀退出了比赛第一线。他在编辑《围棋》月刊的同时,继续辅导新手。那时上海棋社培养的大批少年棋手如华以刚、曹志林、邱鑫等,无不先后得到他的热情指点。
  刘棣怀这样一位备受棋界人士尊重的老国手,他将毕生精力献给了中国的围棋事业。他有老伴,也有儿女,家庭生活美满,按理说,他可以在安定舒适的环境中度过晚年。谁知天有不测风云,1966年6月,一阵政治狂飙席卷中国大地,“文化大革命”开始了。
  具有悠久历史的围棋艺术,自然免不了有“四旧”之嫌,随时被要列入撤销项目,《围棋》也被迫停刊。
  刘棣怀这个“权威”,从“靠边站”到“监督劳动”,那是自然的。接着,吴兴路上海棋社关门,刘棣怀等棋手又返回到上海市体育宫,这时他已年逾七十。
  一次,在清理房屋时,因室内光线背暗,刘棣怀又年迈眼花,无意中扫出一张领袖肖像,惹下了麻烦,被批判了一阵。随后,他又被安插到上海游泳池,在那里管出租游泳衣物的任务。约在1970年退休。
  他的家靠近上海虹口公园,退休后常到公园散心,上海一些棋艺爱好者也闻风前往,请他指授棋艺。
  这期间,虹口还有一所小学围棋开展得十分活跃,便邀请刘棣怀去学校向小朋友讲解普及围棋的积极意义,鼓励小朋友们力争上游,为国争光。这个学校后来还向上海市队输送了数名优秀棋手。
  这期间,刘棣怀除了围棋外,一度对桥牌入了迷。他打牌水平不高,但好胜心不减,输了牌有时会唠唠叨叨地抱怨同伴配合不好。
  后来,他患了中风,身体大衰,进入了风烛残年,只能在家里应接来客了。渐渐地他已无法记起来客的姓名,但围棋仍然不离手,一直下着、下着……
  这时与刘棣怀对弈的以老棋友居多。他们过去均非刘大将敌手,而今却棋艺不断“提高”,其中有位名王鸿骞的老船长,已晋升至与刘棣怀平摆了。围棋艺术以它感人的魅力,将这些老朋友长期吸引在一起,久久保持着真挚的情谊。也给他们在垂暮之年增添了不少乐趣。真是“共藏多少意,不语两相知。”
  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文革中强加在刘棣怀身上的不实之词,被全部推倒。
  1979年间,他再度患病,终于不起。在卧病期间,刘棣怀感谢党对他的关怀,关心和盼望四个现代化的早日实现,尤其关心我国围棋事业的发展。直至病危,他对即将到来的围棋腾飞仍寄予厚望。
  1979年11月28日,刘棣怀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三岁。
  我国围棋事业日益昌盛。但即使再过百年,人们也不会忘记这位桐城籍的围棋大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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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30 16:2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先中后 于 2009-9-28 21:45 发表
有的~大肥羊毕竟不是大章鱼~

他会传上来的/。应该在89年的围棋天地~是韩念文写的。估计照片可能没有。  


88年一年都没有类似文章,88年是应氏杯、富士通杯的一年,是首次世界比赛的一年。

89年开始:

我的老师——赵子良先生
 
 金同实

  “应氏杯”比赛,以高额的奖金震惊了棋界,而且使中、日及欧美的围棋爱好者们,第一次了解到独特的“计点制规则”,应昌期先生为研究和倡导此规则付出了心血。
  无独有偶,在北京也有一位对围棋规则进行不断求索的人,他就是我的老师赵子良先生,他对围棋规则的见解亦很有独到之处。
  赵先生认为,原始围棋的胜负是不用计算的,只要每人一步的不间断的下子,早晚有一方将另外一方吃光。不信你就看一看初学围棋的人是不是这样下。按现在的术语讲:下完单官之后,则只有填目了,目少的一方,就得先填眼,目多者则可将对方吃光,胜负就自然产生了。这就是各国计算胜负的原始依据,这叫做自然局终。
  赵先生指出,填目法并不是日本人的发明,我国古代就有填目法,不过那时不叫“目”,而称做“路”。《忘忧清乐集》上计算胜负都注明:黑××路,白××路,黑杀白××子,白杀黑××子,这和日本数子法要保留死子,填回空里是一样的。
  但中国古代数路与日本数目尚有不同。首先古代数路时每块棋要少数两路,因为那两个交叉点是眼,是生存的条件,眼不能填。其次古代是占完单官再数路,而且按照轮流下子的原则,白方必须下最后一步(取得盘上着子平均)。而日本则不占单官,将眼也数做目。
  显而易见,围棋传到日本之后,日方的棋手不理解为什么要收单官,为什么每块棋要少数两目,从而将这两项数路的前题“省略”了,正象为了增加变化将中国古代的“座子”“省略”了一样。不过后者是对围棋发展的促进,而前者则是一种“误解”。
  赵先生告诉我们,日本用数目法代替了数路法,中国则用数子法简化了数路法。明、清的棋手,已经是数子不再数路了,采取了以为归本数而任数一方的简便办法。用还块的办法解决了眼不是路的问题。这种数子法,下棋时不用留提子,不用数两方,简便、准确,提高了效率,吴清源先生称之为“最好的数子法”。
  赵先生研究围棋规则,不遗余力。在十年浩劫中,他被关进牛棚也乐此不疲。每逢见到我,总嘱托一定要让祖国的文化遗产发扬光大,把科学的数子法介绍给广大的爱好者。三中全会以后,先生已花甲之年,但他感到又一个春天来了,他办起了我国第一家私立的围棋学校——四化日语围棋学校,边教日语,边教围棋。随着改革开放刮起了出国热和文凭热的风,先生的日语班兴旺了,他意外地“发财”了,但他没有忘记围棋,更不会忘记中国传统的数子法。他自买棋子、棋盘,降低围棋班的学费,扩大招生,油印了多种教材,免费赠送。他将从日语班得来的收入,支出到围棋班,无论围棋班赔多少钱,他都坚持办下去,直至今日。
  赵先生觉得,只有理论没有实践不行,他在围棋班里试行传统数子法。并自费每年搞一届“四化杯”比赛,最多时有300余人参加。还穿插搞名手邀请赛,用较高的奖金吸引业余高手参赛,这样的比赛搞了六七次,总支出近万元。万元比起“应氏杯”的费用,如九牛一毛,但从赵先生收入中所占比例看,其意义也是极大的。
  他办的比赛均执行还块制,有的人称其为赵氏计算法,先生对此很不以为然,他说:“这不是我的发明,这是中国传统的计算法。”
  赵先生不仅热衷于围棋规则的研究,而且积极从事围棋的教育事业。50年代末,当人们还管围棋叫做无眼扣子的时候,先生已经是我的老师了。我的围棋同学开始不到10人,后来发展到上百人。到文革前,已经有近千人受到先生的启蒙教育,几十人达到入段水平。先生治学严谨,我的同学们从不许玩弄棋子,也不许边下棋边说话或打闹。他重视棋风的培养不亚于重视技术的训练,他对学生的生活,身体发育等诸方面,都关心备至。他在西城区体校任教,收入仅二十余元,尚自费组织学员搞一些集体的游园活动,丰富学生生活。记得三年困难期间,体委搞了一些黄羊肉,分给体校教练,先生送给我家一半,他对我妈妈说:“你们家五个孩子,生活困难,增加点营养吧!”我长大了才知道,先生有九个孩子,生活更困难。
  我尊敬自己的老师,也有些怕他,尤其是怕他讲规则,他一讲起规则来,我就觉得内疚。先生为围棋事业付出了全部心血,现以古稀之年,尚全力以赴,而我做的工作却太少了,用这篇短文,向读者介绍一位应昌期式的人物,也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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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30 16:2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30 16:21 发表


88年一年都没有类似文章,88年是应氏杯、富士通杯的一年,是首次世界比赛的一年。

89年开始:

我的老师——赵子良先生   金同实
  “应氏杯”比赛,以高额的奖金震惊了棋界,而且使中、日及欧美的 ...


我和陈老总下围棋
 
 陶旭斌

  在我国老一辈革命家里,热衷棋道的,不乏其人。我最熟悉的是人民所敬仰的陈老总。
  陈毅同志多才多艺,除诗词等文艺爱好外,对体育也有广泛兴趣。如下棋、游泳、打台球、网球等等。作为陈总身边的工作人员,我受的教益颇多,其中之一,就是下围棋。
  我是1944年开始学下围棋的,那是战争年代。在战斗频繁的情况下,我们机要战线几个围棋爱好者,在行军途中,战斗间隙或工作空闲的时候,从下五子棋开始,然后学下围棋。当时棋具极为简陋,在木板上画个棋盘,拣些颜色不同的石子或抓上一把黄豆、玉米代替棋子,席地而座,就下起来,慢慢地下上了瘾。但真正下围棋还是从1948年以后,在陈毅同志身边当秘书时开始的。
  1948年,陈毅同志和邓子恢同志奉中央指示,从山东南下中原,在豫东期间,他们两位经常在一起对弈,金明同志也常是陈老总座上棋友。他们下棋的时候,我有空时便经常在一旁“观战”,兴趣也越来越浓。偶而“参谋”两句,他们发现我也会下围棋,先是陈总不在时,邓老约我对弈,以后常和他下。有时陈总碰上,从旁加以指点。从布局到对杀、守角等,受益不浅,棋艺渐渐提高。
  淮海、渡江,松沪战役期间,张劲夫、张凯等也常是陈老总的对手。进上海后,陈总在没有高手和他对弈时,我有幸也常陪他下下,只好“滥竽充数”。他比我棋高一头,他让我两子,我也多半不是他的对手,偶而也能赢他盘把,后来我为锻炼棋艺,由让两子改让先手,他笑着说“有志气,要得!”结果自然是“屡战屡败”。记得我和他下过这样一盘棋,中盘后我对他的一片棋发起了攻击,但他视而不见,正当我得意的吃掉他这片棋时,才发现自己大势丧尽,结果导致满盘皆输。
  我曾几次向他求教棋艺之道,他爽朗地说:“下棋和打仗一样,要有全局在胸;要有根据地的作战,稳扎稳打;要瞻前顾后,不要做‘拼命三郎’;全局有利时,不争一子一地的得失……”虽然陈老总教了我许多,可我就是冥顽不灵,老不长进。陈总对兵法和围棋都是有研究的,他随军携带的书籍中,就有一部《孙子兵法》和一部线装棋谱,我经常看他翻阅,有时还一个人摆棋谱。从观战到实战,从让子到让先,从工作到休息,从打仗到下棋,我深深感到陈总棋如其人。他下围棋站得高,气魄大,深谋远虑,既讲究大布局、大形势,也注意局部的争夺,棋风又好。据我的接触,他与任何人下棋,一子落地,从不悔棋。他善于工作,也善于休息,而且情况越紧张,环境越复杂,仍能处理好劳逸关系。白天忙于研究作战、开会、批阅文件,晚上还能抽出时间娱乐,常常是下棋到深夜,第二天仍精神不减,忘我地工作。那几年正是几大战役,又是接管旧上海,可谓日理万机,百端待举。他抓得起放得开,工作起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娱乐起来,那样乐观潇洒,闲情逸致。遇有紧急情况,那样沉着冷静,镇定自若。这里我想起有一次,洛阳刚解放不久,我们路过洛阳。夜晚在戏园看戏,国民党特务捣乱,突然在园外打枪,向园内抛砖头。顿时,场内台上演员台下观众一片惊慌,秩序混乱。作为负有首长安全之责的秘书,我不禁对首长的安全颇为担心。我悄悄地告诉陈总要他离开戏场。他手一挥说“几个坏人捣乱,没有什么了不起,要镇定。”他仍坐在前排看戏,纹丝不动,谈笑风生。他的情绪起到很大感染镇静作用,全场台上台下秩序很快稳定下来,演出照常进行。这样的小事,不胜枚举。使我认识到,陈总这种临危不惧,镇定自若,气势磅礴的大将风度,不正是他在几十年革命生涯中磨炼和升华的吗。联想他在围棋中,不也是集中展示了这种可贵的气质吗!这种气质是书本上很难学到的。
  陈总爱好围棋,对部属起着无形的感染作用。叶飞同志曾说:“在陈总的影响下,华东新四军的干部下围棋的就比较多。”的确,陈总是统帅我们南征北战的老帅,也是我们的棋帅。我在上海时,他把一副用两个布口袋装的围棋送给了我,几十年来我一直珍藏着。就是这副围棋,又影响了我的下一代,我两个孩子,在那动乱的年代里,围棋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伙伴,从中得到不少乐趣和教益。至于我自己,在那人人自危的年代,谁也没有心思上门来下棋,偶尔闭门在家和孩子们下上两盘,心中才能得到一点安宁。陈总说“国运盛,棋运盛”,随着社会的逐渐安定,围棋运动又逐步在全国兴盛起来。围棋又进入我的生活领域,棋友交往也多了。我离休以后,又重操旧业,把围棋作为我的第一爱好,特别是在我已逾花甲之年,有幸第一次参加以陈毅同志名字命名的“陈毅杯”围棋赛时,看到陈总的长子陈吴苏和小鲁他们,看到方毅、叶飞这些陈总的棋友,和许多新四军工作过的老同志,聚集一堂,当年陈总的形象又历历在目。这次比赛结束,我竟登上了领奖台,接受方毅同志授予业余围棋三段称号的证书,我是多么的高兴!
  在我的生活长河里,小小的围棋与我结下了不解之缘,每当我回忆起同陈总下围棋的情景时,每当我在黑白相间的围棋天地自由驰聘时,总是深深地对陈老总寄予无限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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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发表于 2009-9-30 16:2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先中后 于 2009-9-28 21:45 发表
有的~大肥羊毕竟不是大章鱼~

他会传上来的/。应该在89年的围棋天地~是韩念文写的。估计照片可能没有。  


这是先先生提到的文章:没有照片只有棋谱

回忆崔云趾先生
 
 韩念文

  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罗建文同志说:“小韩,你应该写写崔云趾老先生。程晓流写了过老(过惕生先生),我写了金老(金亚贤先生),崔老还没有人写,你作为北京的棋手,难道不应该回忆纪念崔老吗?”
  是啊!那位已经过世十几年,曾经多次指教过我的老前辈,他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他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和纪念的地方。
  崔老是一个勤学苦练的棋手。他常常和我们提起旧社会学棋的不易,下棋都是“彩盘”(带赌注的),没有人白白地教别人下棋。尤其是难于找到一本棋书,因此也就无法可循,更不可能系统地学到完整的棋艺理论和基础技术。他说:“那个时候咱们自己出不来书,借到一本《棋道》就不错了。可又不认识日文。只好先把里面的棋抄下来,所以,经常学到的是参考图!”(意即学到的是不正确的走法,在一次研究布局变化之后,崔老跟我说:“在这方面我就是不如老过(指过惕生先生),他在棋理上的确比我们强,棋也下得灵巧,就因为他老研究棋谱。你们现在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棋社有那么多书,真应该好好用功研究。”据我所知,在“文革”前,他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是,几乎每天都研究棋谱。那时,我管理棋社的图书,他总是按时借还图书。
  崔老谦虚好学。有好几次我给学生上课,他都站在学生后面听,静静地思考,时而表现出产生疑问的样子。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还问我,昨天讲过的棋假如不那么走,怎么走呢?那个时候我只有20岁出头,又是他从让六个子教过来的,他第一次问我的时候,心里非常紧张,真是不知所措。他却很认真地说:“这个棋我们以前就走过,可都是按你昨天讲的那个参考图走的,所以,总觉得一方吃亏,慢慢地走的人很少了。”接着他就摆起了棋子继续说:“你讲的正变,对方如果不走那里,走这个怎么办呀?以前,我们都是因为有这一手,才没人走正变的。”随着他在盘上摆子和认真研究的态度,我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松弛了下来,并且,接着在棋盘上摆下去说:“以后有这一手,所以对方不行。”他立刻神情严肃地注视着棋盘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脸上渐渐现出笑容,恍然大悟地说:“好,好,真是好着!怎么当初就忽略了呢!”然后,又十分遗憾地说:“哎呀,如果和伊藤(日本女棋手伊藤友惠,她1960年访华时8战全胜。)下棋之前要知道这步棋就好了,有一盘棋走这个变化特别合适,就因为不认识这一着所以没敢走,后来越走越别扭,要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老太婆赢那么多盘走!”
  崔老非常关心提携后进。聂卫平同志在《我的围棋之路》一书中曾有这样的记述:“……后来,我终于得到了崔老的承认,接触一多,我才发现他是个相当可敬的老先生,而且心胸豁达。在老一辈名棋手中,第一个主动把白棋让给我的就是崔老——要知道,对成名的老棋手来说,能够这样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在这方面,有很多后进棋手的感受都是很深的。
  1965年秋天的时候,崔老在“让先”连续输给我三盘以后的一天早上,刚进门即跟我说:“小韩,咱们下一盘好吗?”
  在那个时代,都是“下手棋”向“上手棋”提出请求指导的,几乎没有一位“上手棋”提出跟“下手棋”对局的。我当然非常高兴地坐在崔老的桌前,习惯地拿过黑棋准备着子。突然,崔老笑眯眯地说:“你连赢三盘了,今天我拿黑棋,你拿白棋。”当时,我竟茫然地抬起头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崔老却安祥地说:“你以后比赛也不可能总拿黑棋呀!现在不练练的话,拿上白棋都不知走哪儿。今天你也拿一回白棋试试,尝尝白棋是什么滋味。”
  说句心里话,我那时就从未有过拿老先生们白棋的想法,但是,崔老执意执黑,竟是不可变更。他走了第一着“小目”之后,我的心情很久都不能平静,是激动、是紧张、是害怕,还是什么……结果,我被杀得大败。局后他却说:“这不是你的水平。这就是你第一次拿白棋不习惯,下次还是你的白棋,多下几盘就习惯了。”转过年的3月,在全市邀请赛中,我执白战胜了过老、崔老,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如果没有崔老让拿白棋这种锻炼,是不可能取得这个成绩的。
  在这次对局时还有一个小插曲。崔老多年对局都是十分认真的,并不因为执黑而随手乱下。由于他一心都在考虑对局,把烟叶当做茶叶放在茶杯里沏上茶水,却把茶叶当做烟叶放在烟斗里吸起来!茶叶毕竟不是烟叶的味道,故而他每吸一口烟就皱眉头,直到他想喝水时才发现是完全搞错了。但是,他只是把茶杯和烟斗推到桌子的一端,继续聚精会神地沉思着。
  我最后一次见到崔老是1970年10月,是在我的一个学生的家里。他拄着一根木棍,苍老多了。他一看见我就很亲热地滔滔不绝谈起来。谈到了他的老伴不久前不幸去世;谈到了棋社的会计龚安惠先生的悲惨遭遇;谈到了某某棋友如何挨批斗、某某棋友如何挨整。我怕他太伤感了,问他还能下棋吗?他一下又笑了,说:“怎么不能下棋,只有下棋能忘记烦事儿。”于是,我们这一老一小又沉浸在黑白子的矛盾之中了。当时我没有想到这竟是我和崔老之间的最后一局棋,也是和他老人家的最后诀别了!那一刻虽然已距今整整十八年,崔老的音容笑貌却永远让我难忘。
  这里附了崔老和张福田老师对弈的一局棋,请程晓流六段简单进行了评介。  黑方 张福田 白方 崔云趾
  (程晓流六段简评)
  崔云趾和张福田二位先生都是我国第一批公布的四段棋手,是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初期北京围棋队的当然代表。
  他们二位都是我的老师,都曾手把手地教过我棋,从让我九子开始,一直扶持着我成长,到我和他们在棋盘上分庭抗礼。两位先生为发展我国围棋事业献出了毕生的努力,这里介绍他们在1964年全国锦标赛上所弈的一局棋。
  但愿我们这一代人也能无愧于先辈们的谆谆教晦,也能为后人们留下一缕悠远亲切的追思……
  白54似巧实拙,被黑在55位一压,白棋“形崩”了。
  


  黑73应先在94位大跳,是事关双方劳逸的要点。
  黑75打入不好。以下变化至黑97,黑棋虽然破了一些白空,但中腹变薄了,黑棋不得。
  黑103不好,应在A位扳,白108、黑106,白103、黑B、白棋难以收拾。
  白104妙!至113,白棋先手将黑封锁于内,形势已然有望。
  白116先损不好,应单在154位打入。
  白134巧手,官子便宜不小。
  白142、144次序井然。
  白150过分,以下变化至165,白棋三子被吃,形势转为对黑有利。
  黑173、175粗率,在此之前应先走C位扳。
  白182开劫后双方展开了一场混战。
  黑223开劫后,形势更加复杂难解。
  白268、270收官手法细腻,便宜两目棋。
  结果,双方巧成和局。
  共282手 和棋
  1964年5月12日弈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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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发表于 2009-9-30 16:2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reico 于 2009-9-30 16:26 发表


这是先先生提到的文章:没有照片只有棋谱

回忆崔云趾先生   韩念文
  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罗建文同志说:“小韩,你应该写写崔云趾老先生。程晓流写了过老(过惕生先生),我写了金老(金亚贤先生), ...


89年06期的封面,时代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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