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著名棋手藤泽秀行走了。这个消息,着实让我闷了半天。 日本的棋手中,我最熟悉的是三个人:藤泽秀行、吴清源、林海峰。不过,后两位都是旅居日本的中国人。这两位著名棋手,当年我曾经专门接待过,且语言交流也没有任何困难。唯独藤泽秀行先生,我不会说日文,他也不会说中文,无法交流,然而我们却是相识的。当年每次见面,他都会同别人说,这位徐先生我认识,上海《新民晚报》的围棋记者。 藤泽先生的围棋成就,不用说了。他曾经六次夺得日本最有影响的围棋比赛――棋圣战的冠军,并无可争辩地获得日本“名誉棋圣”头衔。他也曾被日本棋界称为“一年只下七盘棋的棋手”。藤泽秀行九段一生共获23项日本赛事的冠军,下了1509盘棋,总成绩为852胜649败8和。 不过,我认为,藤泽秀行给围棋留下的最大财富,并不是他的棋谱,也不是他写下的八本围棋专著,如《定式的思考》、《秀行的创造:攻与守》等。秀行先生的最大功绩,则是他倾心培养后辈的精神。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和韩国,秀行先生都有大量的学生,这些学生中,许多人甚至是没有师徒名分的,但是他们都坚持说,秀行先生是他们的老师。这些人,现在都是大名鼎鼎的棋界名人,他们中的一些人,棋艺的成就后来甚至超过了老师。 且让我们看看这份名单: 大竹英雄、工藤纪夫、高木祥一、安倍吉辉、林海峰、石田芳夫、加藤正夫、武宫正树、赵治勋、曹薰铉、依田纪基、今村俊也、彦坂直人、小松英树、聂卫平、马晓春、刘小光、江铸久、曹大元、邵震中、常昊、古力、胡耀宇。 对中国棋手来说,藤泽秀行更是需要感恩不尽的人。从1981年起,藤泽秀行先生连续13次自费带领“秀行军团”来到中国。中国的几代棋手都曾经受到过他老人家的指导。藤泽更关心有潜质的小棋手,曾经付出极大的心血。当年,我曾经亲眼目睹藤泽先生同常昊下的一盘指导棋。当时的常昊,默默无闻,还是一个不怎么懂事的孩子。 秀行先生,并不是一个有钱的棋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靠下棋挣来的钱,都花在喝酒、纵欲、赌博、以及施舍别人上了。他一生都没有什么钱。但是,他却愿意自己掏钱,年复一年地到中国来,不遗余力地指导中国的棋手。一位日本棋手,不远千里来到中国,沤心沥血,不图任何的回报。这样的胸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呢?我不知道。 棋道人生,秀行是无可指责的。但是,棋盘外的秀行,用聂卫平的话说,是“一团糟”,“先生嗜赌如命,债台高筑,家徒四壁,债主临门,坐飞机盼着掉进大海”。秀行先生不把钱当钱,也不爱惜生命,因为生活的不节制,他曾经得过三种癌症,身体彻底地跨了。这十几年间,他一直生活在病魔的折磨之中。其不堪之累,可想而知。因此,也才会有人说,秀行先生是“棋外人生不秀行”。 当然,每个人,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活法。旁观者也是无法缠清的。我在想,秀行先生执着也好、无私也好、放纵也好,都是他自个儿的活法,估计也是性格所致,前世修来的。毕竟,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活的,别人怎么评价,根本不是我们理解的生命的题中之义。倘若处处为别人而活,这日子岂不太累? 秀行先生这一生,始终快乐,这或许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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