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早晨是从中午开始的，习惯熬夜下棋的他早上没十点是起不来的.老张没有工作,平时以靠下博彩棋为生.生活的艰辛写在他的脸上,刚过55岁的他己经是满脸的皱纹,黑眼圈若浮若现.头发也早早地变白了,几年前那种老款式的西服一直穿在身上.没有棋下时的老张总是无精打采,失色的眼神中淡淡地流露出一丝对稳定生活的渴望.纹枰前的老张却是另一番模样,眼神经常变成克敌制胜的法宝,枯瘦的手指常拍出令对手心惊胆颤的棋.
清明节,大约是昨夜赢棋的原因吧,老张比平时起的早一些.走到楼下老婆的早点摊子里,拿了几个面包 一碗油条汤,找张凳子做下,边吃边回味昨天晚上杀羊的情形,口袋里的几百大洋看来够花几天了,老张夫妻的关系并不好,三十来岁才找了一个二婚头,两人平日里总是盐伴醋加着炒,嗑嗑碰碰的.老张的儿子是我小时候的同学,小名叫老虎子,那时候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捣蛋鬼,现在己经好几年没有看了他,听人说是好像是犯了事进了号子.老张的老婆常为这个事指责老张,骂男人没用,除了下棋一无是处.
吃过早点己经是十点多了,老张来到了对门的老人协会,里面有个对外开放的棋室,平日里也有些人在里面下棋.但大都是下十块二十块一盘的,水平比较次.老张一般不会在这里下棋,只有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在这里偶尔下几盘指导棋,收点烟钱,但这种时候比较少.老张每天上午都来这里玩一两圈麻将顺顺手气,套用老张的话说,摸两圈麻将可知一天的睛雨表.
下午一点钟,电影院二楼的那个XX棋社己经烟雾迷漫,四五张桌子己经摆开了战场.三合板做成的棋盘拍出的声音实在难听.老张像早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很准时的出现在这里.老张是棋社里的招牌,凡有行走江湖的棋客路过,当从人都罩不住的时候,就要请出老张来唱压轴戏,当然更多的时候老张是棋社老板的饭碗.老张看了看对局室,今天的羊还没有出现,就拿张今天的报纸寻个空位做了下来,一边看今天的都市新闻,一边用余光扫视着棋室里的动向.老张是本地的业余棋王,少年时就名震一方.老张的棋是天生的野路子, 无师自通,象棋围棋皆精,中盘力量很强大.局部的计算力很准确,常杀的对手死伤累累.
一张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老张不免得有些渐渐着急.昨天的那个人对手怎么还没有来,是不是昨天的鱼线放大了,被瞧出了破绽.最后那盘应该是让出去了.凝神间! 李宝胜的人未到声音先到,风风火火的地走进来,老张到隔壁去砍两盘.李宝胜也是给个老张送钱的主,但决不是只软绵绵的小羊,在本地也算是个高手.老张有几次想跟李宝胜玩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却被他搞的下不了台.老张看了看周围,昨天的对手还没来,就看来今天只有硬啃这只老骨头了.
隔壁的对局室明显的高档一些,桌子放着一块5公分厚的楸木棋盘,这是俺去年赞助比赛里送给这个棋社的,外配一副上好的单面云子.,李宝胜四十来岁,带个金边眼镜,腰里手机两三个,家里办了个印刷厂,业务挺忙的,是这个棋社里有钱的主并不常来,但却是老张最大的衣食父母,每年赢李宝胜的钱在万元左右.李宝胜的棋力大约是老张让先差一点,但被授两子还胜少多负少,说起让子棋也真奇怪,李宝胜曾多次在本地比赛中分先把老张斩落马下,老张让三子的下手,李宝胜也可让三子,但李宝胜却要被老张让两子,这也许是老张的特有招数吧.就这样,十多年来李宝胜一直不认为老张能让他两个子,但每年的钱却是越输越多.
虽然两人下了多年的棋,事先还是把彩金放在棋盘下,两百块一局。谁赢了把棋盘下的钱拿走,这里面有个讲究,叫做揭盖,暗喻对手为“王八”．大凡下彩棋的高手没有不用盘外招的,老张当然也不能历外了，唱京剧 喷烟雾 敲棋子 是老张的三大招数，当然更多的东西还是在围棋上的。让子棋也讲究布局，三欺四骗五子下三滥，是让棋高手的常用着法，二子棋大都是把局面打开，等待对手犯错误就可以了。两人一开局就进行了大绞杀，李宝胜也不是吃素的主，以乱制暴，遇到紧要处李宝胜频频长考，战至在大官子，黑棋盘面还10目左右的优势。老张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在棋盘上，看看还没有没翻盘的可能。李宝胜是个忙人，在下棋中也是电话不断，老张在李宝胜的铁空里出动两个死子淘茅坑，做垂死挣扎。李宝胜边接电话边随手而应，老张搅局的工夫实在了得，在一路上被老张搞出了个缓二气劫。不知觉中身边聚一圈看棋的人。此时李宝胜要是细心一下判断形势做出一点忍让还是胜局，但心态上己经变一形，想以硬碰硬，老张东碰古靠，把缓二气劫变成紧气劫，经过一场大转换后，最近白棋以2子胜出。李宝胜却是个很爽快的人，这棋我晕了晕了，再来一盘，再来一盘。老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口里连连道：“侥幸啊！侥幸啊”！棋社里的棋博士热情地为两人加了茶水。次局又开盘，大约受到上局失利的影响，老张100多手就干净利落把李宝胜斩于马下。棋终人散，输了两局的李宝胜悻悻而去。赢了棋的老张唱起京剧《智取威虎山》响彻了整个棋社。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黑夜不过是老张每天的开始。 |
发表于 2004-4-18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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