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同熙（去疾）与“龙湍”驱逐舰赔款案
2010
年10月，笔者发现了《围棋入门》的作者徐去疾真名为徐同熙，同时也惊讶地发现，徐的外交生涯终结於罗马，当时他是中国驻意大利使馆二等秘书暂代馆务，原因是擅自处理“龙湍”驱逐舰赔款一案。有关“龙湍”驱逐舰的原始档案大都藏於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感谢陈祖源先生和他的台湾朋友，为笔者申请了一个帐号，得以从那里下载相关原档影像，完成此文。
“龙湍”驱逐舰之来龙去脉
光绪年间，甲申（1884），甲午（1894）两次海战，大清福建水师、北洋水师两支舰队几乎损失殆尽。从此，中国万里海疆已无屏障。
宣统元年（1909）五月，为重建海军，清廷成立了筹办海军事务处，任命贝勒载洵、萨镇冰为筹办海军大臣。九月初三（西历10月16日），载洵、萨镇冰带随员自上海启程，前往欧洲考察各国海军。11月抵意大利热内亚（Genoa），在安些度船厂（Ansaldo）订购载重398吨驱逐舰一艘，命名为“鲸波”。一行人随即前往奥匈帝国，在的里雅斯特（Trieste）的士他俾劳勉图船厂（Stabilimento Tecnico Triestino，缩写为STT）又订购载重400吨驱逐舰一艘，命名为“龙湍”。【注1】
“龙湍”的造价为63000英镑，根据合同，应分四批交款。头批船款15700英镑，已由清政府於1910年12月5日经上海地亚士洋行交付。“龙湍”於1912年下水，其时已是民国元年。但民国政府初建，财政拮据，后三批船款未能按时交付。几经交涉，北京政府将后三批船款，连同利息、运船费，共计约58666英镑，以国库劵支付。然而国库劵到期又未能兑现，以致“龙湍”一直有家难回。【注2】
1914年7月底，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约在8月20日前后，奥匈帝国外交部给中国使馆去函，声称为安全起见，应陆军部海军股之请求，“龙湍” 驱逐舰已由的里雅斯特移泊军港普拉（Pula）。事实上，“龙湍”更名为“瓦拉斯蒂纳”（Warasdiner），於1914年8月28日编入奥匈帝国舰队。舰上的炮位原为英国所製，亦改装为奥製火炮。
1915年12月5日，“瓦拉斯蒂纳”在博雅纳河口（Bojana River）击沉受伤的法国潜水艇“弗雷内尔”（Fresnel），并俘虏27名水兵。一战结束后，“瓦拉斯蒂那”归意大利所有，1920年被拆毁。
“龙湍”驱逐舰赔款案
北洋政府海军部一直在寻求解决“龙湍”驱逐舰的回归问题，但财政部拿不出钱来，只能望洋兴叹。海军部并一度拟请STT将其转售，以绝思念之情。
“龙湍”为奥匈帝国海军征用之事，中国驻奥使馆消息不灵，过了大半年才从海军友人处得到确实情报。驻奥公使沈瑞麟在给外交部的密函（1915年7月14日）中陈述：消息可靠，但来自友人密告，不便向奥国外交部揭破；且战争时期交涉亦无效果，建议“将来由中央直接与该厂代表交涉，自是最为便捷。”【注3】外交部将密函钞档转送海军部，海军部长刘冠雄在回外交部函（1915年9月7日）中批示：“……且现值欧战尚未终局，加以我国财政仍未充裕，一时亦难收回此舰。惟本部意见，将来此舰无论收回与出售，总期我国不致多受亏损为要义。”【注4】
1918年11月3日，奥匈帝国与协约国签订停战协定，11月11日，德国投降。第一次世界大战历时四年有馀，终于结束。海军部立刻向外交部去函（1918年11月12日），要求乘机解决“龙湍”之事：“……此次和局将成，我国亟应将此案结理。查此次奥国停战条件海军第九款内开：奥国所拘联邦船只，均应交还等语。我国亦在联军团体之列，则该船应即依据前项停战条件由奥国交还我国。现拟请由贵部电致代理驻奥公使，请其向该国交涉，索还该船，以清悬案而重和局。”【注5】而外交部回函（1918年11月17日）答复：“……查驻奥使馆早经撤废，该（滅）鱼雷舰虽係我国订造，但船价既未缴清，终与已有之舰有别。似应俟议和时列款要索，现时尚无从办理。”【注6】
1919年2月8日，外交部致函海军部：“……现欧洲和会业已开议，此案应如何电请我国赴欧议和全权委员列款索偿，相应函达贵部查照见復，以慿办理可也。”【注7】海军总长刘冠雄随即致函（1919年2月15日）财政部咨询：“……查我国在奥造成未收之‘龙湍’滅鱼雷舰，经奥政府收用，应行索偿一款，业经本部列於应向德、奥两国分别索偿各款清单之内，於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咨復贵部查照办理在案。现在该款应如何开列索偿之处，应由贵部酌裁，迳咨外交部汇案办理。”【注8】
前文已经谈到，“龙湍”更名为“瓦拉斯蒂纳”，战後归意大利所有，并於1920年拆毁。“龙湍”原璧归还已无可能，解决方法就只能是STT赔款。另一方面，奥匈帝国战败解体，的里雅斯特（Trieste）亦划归意大利。于是，与STT协商“龙湍”驱逐舰赔款问题就成为中国驻意使馆的任务。
驻意使馆与STT就赔款问题的协商始於何时不明，笔者尚未见到相关的资料，但结案於1927年11月底。负责谈判的中方代表，便是驻意使馆二等秘书暂代馆务徐同熙，也就是《围棋入门》的作者徐去疾。
徐同熙在“龙湍”驱逐舰赔款案结案之后，做出一个惊人之举，并为此断送了他的外交前程。当然，徐早已预料到这一结果。
徐同熙致外交部函
1927年12月25日，徐同熙致函外交部，正文5页，考查笔迹，似为主事张嘉瑩誊写，但落款则包括当时驻意使馆所有四名外交官；又有附件14页，共19页。【注9】
民国初期的公函与前清相仿，没有标点，不分段落，若无特殊字眼，一般不另起行，一书到底，但文体逐渐由文言文趋向白话文。为此，笔者将函件正文全文迻錄，并根据内容，将其大致上分为四部份，加以标点，以便阅读。全文如下：
敬呈者：
窃查朱公使前向义外部所借义幣十七万五千吕耳一款，原约定自本年九月份起分期归还。公使离任，未经留示办法。八月十五日曾函请钧部核办，未蒙赐復。历次到期，均含糊过去。更查该项借款，不计利息，纯为一种友谊之援助，与向银行息借者不同。交款收据内且载明经政府核准等字样，亦与私人借款有别。公使现虽回国，倘竟置诸不理，实与国家体面、政府信用有碍。本馆与义外部时有往还，偶一谈及，极难为情。近晤经手借款之四亚司司长，復口头催询一次。
屡欲电呈告急，明知中央财政困难，一时不易筹还。正焦虑间，適脱利斯脱船厂经理来馆，催结“龙湍”驱逐舰案。当告以厂方对于原议须大为让步，或有解决之望。争论结果，该经理允回厂请开董事会取决再议。初以为该厂不过前来探询我方对于此案之意旨，不意十一月下旬该厂经理復到馆见访。略称本厂现允将原拟办法内之折合率，由百分之六十增至百分之八十，惟本厂为速求解决此案起见，不惜一再通融。解决之期应以十一月三十日为限，届期不决，前项让步作为无效，以后並拟不再续商，静候涉讼云云。当以该厂此次似颇具决心，姑就偿数与争，免致当场决裂，遂復由百分之八十增至百分之百，即照该厂前收奥幣原数以义幣偿还。伏思此案交涉多年，该厂坚持原议，此次既允让步，以求了结，就两折合率比较，偿数约增一倍。再，欧战前，奥义两幣单位之价格，相差不过百分之五，即奥幣一古仑等于义幣一吕耳零五生丁。若就所付舰价合成奥幣计算，几与收回原数无異。其间因幣价跌落，不免受有损失。此次该厂提出之新办法，实为其一种最后之让步。倘再不解决，将来惟有涉讼，否则将永久悬宕。惟一经涉讼，时日之遷，延讼费之昂贵，姑不具论，以案情言，我方付款愆期，违背合同在先，理由似较欠缺。胜负漫无把握。倘竟任其永久悬宕，几何不等于无形放弃。权衡轻重，似不如乘机了结。义外部借款正可籍此归还。旋即承认该厂新办法，並收回义幣六十七万零三百八十五吕耳二十五生丁。当（即）将义外部借款如数还清。
所有馀款，本拟汇缴，惟本馆馆费窘急万分，帐目大半拖欠。三四月来，几日与债权人相周旋，未致被迫闭馆，实属万幸。各项开支以房租为最钜，八月应付一季租金，尚欠半数，十一月又届付租之期，房东屡来催索，並正式来函警告，拟请义外部出面干涉，意欲逼令遷让。一旦不幸决裂，馆舍且将无着。本年七月以后使费，虽蒙钧部迭向财政部催拨汇到，而成数则一再递减延欠，又已数月不敷。情形当在洞鉴。同熙既无力筹垫，银行又不允通融，而新旧债务则咄咄逼人。点金乏术，呼吁无门。为救济危急，计将舰案馀款交存银行，留作补充本馆经费之用。再，同人等薪俸积欠两年馀，在外全恃凑借度日，亏负累累。欲归不得，再借无门；长此以往，将成饿莩。七八两月份，俸薪减成拨发，在外所领已极有限，九月份则除留支外实领均不过数元。赡家留支即能移用，外交体面即可不讲，凡属馆员，无论俸额多少，皆将无以为生。同人咸以补发欠薪为请，共同商酌再三，实以舍此别无生路。业将应领欠薪先行补领，所有舰案偿款收支情形理合，开具清单，连同取回义外部借款收据，及同人欠薪收条，呈请鉴核。
此间自公使回国后，同熙以才力经济均过薄弱，馆务重要，万难担任。奉命之初，即电懇辞，未蒙垂察。勉力尝试，无补依然。叠电懇求准予回国，亦未蒙俯允。此次办理舰案，实出于万不得已。復以事机紧迫，手续未免失当。自知咎有应得，惟有懇请钧部从严议处，以资惩戒。此呈
外交部
署驻义使馆二等秘书暂代馆务徐同熙
三等秘书朱英
随员瞿常
主事张嘉瑩
中华民国十六年十二月廿五日
毫无疑问，徐同熙的这封信是现存有关“龙湍”驱逐舰赔款案最重要的文件，笔者有必要对函件中涉及的问题作一些补充说明。
第一部份为驻意使馆向意大利外交部借款之事。当时，北洋政府驻外使领馆经费已积欠二十多个月。驻意公使朱兆莘於1925年10月底上任，约於1927年6月底回国。自1927年3月份起，朱曾五次向意大利外交部借款，总计175000里拉。朱回国後立即跳槽，7月4日起接受南京政府命令，8月任外交次长。朱离任後，北洋政府外交部委任徐同熙暂代馆务，但未公布正式的部令。
第二部份为徐同熙与STT谈判的简要经过及结果。平心而论，因中方违约在先，谈判达成协议，STT让步而中方几乎拿回当初付出的全数，即四分之一船价金额，应为中方能接受的结果。但由于意币在战后贬值，如果折算为英镑，中方实际得到的赔偿总额要低的多，还不到付出的一半。【注10】关于这一事实，徐同熙应该是知道的。按正常手续，在结案之前徐应该先向外交部、财政部汇报请示。但他没有这样做，其原因则是下面要谈到的对这笔赔款的处理。
第三部份为徐同熙归还意大利外交部借款之後，对馀款的处理。徐在信中所述窘境乃是实情。自1925年6月起，到1927年12月止，徐的薪水总额为16500圆，实领及留支4960圆，欠薪11540圆，领到的还不及三分之一。驻意使馆其余三人的欠薪情况也都基本上相同。种种迹象显示北洋政府气数已尽，如不及时下手，他们将永远拿不到这笔钱了。所以，为了拿回欠薪，徐无论如何不能向北洋政府请示，否则必定会接到将赔款全数缴归财政部的命令。北洋政府甚至有可能直接要求STT将赔款汇到财政部。
第四部份为徐同熙自知“手续未免失当”，“咎有应得”，恳请“钧部从严议处，以资惩戒。”徐擅自扣留赔款，先斩后奏，违纲犯纪，实属不得已之举。是为生活所迫？是对北洋政府的彻底绝望？是基于准确的形势判断（北洋政府灭亡在即）？抑或三者兼有？此举事关徐之前程与名节。徐同熙的外交生涯始于最低级的通译生，从前清到民国，历经十八年，谨慎敬业、一步一步地升到二等秘书。如果仕途顺利，日後有可能升任公使。徐时年四十四岁，在正常情况下，他至少还有十到十五年的外交生涯。如今，一切都将终结。可以想见，徐同熙极为艰难地作出了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
附件14页，其内容是：“龙湍”驱逐舰赔款收支清单1页，徐同熙等四人薪俸清单各2页，朱兆莘向意大利外交部借款借据5页。
收支清单大致如下，收入赔款总额：670385.25里拉。支出：向意大利外交部借款175000里拉；二等秘书徐同熙欠薪115400里拉；三等秘书朱英欠薪86325里拉；随员瞿常欠薪49140里拉，调意川资4240里拉；主事张嘉莹欠薪41500里拉；八月份欠费8860里拉；九月份欠费11510里拉；十月至十二月使馆经费53160里拉；另款19000里拉。总计支出：564135里拉。又，收回馆员借款：23640里拉。最后上缴款额为：129890里拉（原文尾数未计）。使馆人员工资和使馆经费本以圆为单位，折算成里拉，1圆=10里拉。
北洋政府的反应
徐同熙寄来的圣诞礼物，必定使北洋政府外交部大吃一惊。但驻外使领馆经费月月欠发，已长达两年，外交人员生活日益艰难的情形，国内同僚是知道的。因此，外交部对徐同熙的铤而走险，不无恻隐之心。然而事关国法纲纪，亦不能听之任之，不作处理。
1928年1月18日，外交部就徐同熙处理“龙湍”舰案向财政部发函咨询：
（前文为徐同熙函钞档，略）“……该代办等认为可以乘机了结，以免永久悬宕，等於无形放弃，尚属具有理由，惟因彼方限期迫促，竟致不及预先请示，遽行解决，手续殊嫌不合。自应分别予以惩戒，以儆将来。至於所收还款，扣抵义国政府欠款及该馆人员欠薪一节，亦属专擅。但两年以来，使馆经费欠发累累，在外人员困苦情形已达极点，至有典质俱穷，餐飱不继者，每一念及辄为疚。而国家财政艰难，亦苦无法救济。此次该员等扣抵收款，其事虽不无过当，其情则实可矜原。相应钞采原呈，咨请贵部查照。”【注11】
财政总长阎泽溥回函（1928年2月18日）：
（前文为外交部咨钞档，略）“……查前项索偿案，既经本部迭次函列办法，转行该使馆查照交涉。该暂代馆务徐同熙並未遵照本部办法办理，又不预先请示核復，即与该厂遽行解决，实属专擅。虽准贵部咨称惩戒，究係如何惩戒，並未切实声明。且所收还款又復自行支配，补发该馆人员欠薪，亦属不合。应请贵部将如何惩戒情形復部查核。其所扣各款，应俟本部给发该使馆经费时将该款如数分期扣回，以重收支相应。”【注12】
财政部的愤怒是能够理解的。首先，是徐同熙未向财政部汇报请示，擅自与STT结案，以致国家财政受损。其次，是徐扣留馀款，补发欠薪。然而，两者是有密切关系的。徐同熙为了拿回欠薪，只能先斩后奏，舍此别无他法，前文已经分析过了。
与此同时，外交部似仍在努力寻找机会，以便徐同熙等人立功赎罪。因为本文一开始曾提到的“鲸波” 驱逐舰，也存在中方向意大利安些度船厂（Ansaldo）索赔的问题。对此，财政部提议在北京直接向意大利驻华使馆交涉，而外交部於1928年2月29日回复财政部的咨询，建议仍先由驻意使馆与安些度谈判。【注13】
1928年3月6日，外交部终于下令将徐同熙停职：
“署理驻义大利使馆二等秘书官暂代馆务徐同熙不遵部示，擅自办理交涉案件，殊属违背职务。徐同熙着先行休职，听候呈请交付惩戒。此令。”【注14】
但使馆不能立刻全部换人或关闭，因此其余三位涉案者暂时留任：
“署理驻义大利使馆三等秘书官朱英、随员瞿常、主事张嘉瑩帮同该馆暂代馆务徐同熙擅办交涉案件。朱英、瞿常、张嘉瑩暂行留任，听候惩戒。此令。”【注15】
1928年3月10日，大元帅张作霖颁布训令：
“令文官高等惩戒委员会委员长：
据国务总理潘復呈准外交总长罗文幹咨呈，署理驻义大利使馆二等秘书官暂代馆务徐同熙、三等秘书官朱英、随员瞿常，办事专擅，违背职务，请交付惩戒等语。徐同熙等均著交文官高等惩戒委员会依法惩戒。此令。”【注16】
然而，北洋政府的寿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已经无暇对徐同熙具体实施惩戒了。笔者尚未发现在此期间内北洋政府颁发的有关徐同熙与“龙湍”驱逐舰赔款案的任何文件。1928年6月3日凌晨，大元帅张作霖离开北京。北洋政府历时十七年，终于覆灭。翌日，专列在奉天附近皇姑屯被炸，张作霖本人亦命丧黄泉。
归国之后
徐同熙大约於1928年7、8月间回到上海。【注17】外交生涯结束了，徐同熙转行在上海中法国立工学院（Institut Technique Franco-Chinois de Shanghai）任算学讲师。其时，褚民谊为南京国民政府委任的中方院长，褚亦曾为《围棋入门》作序。1929年底，上海文明书局出版了徐的中文围棋著作《围棋入门》。
徐同熙仅有一女，取名维祺，生于民国三年（1914），十岁时随父母赴意大利，一个小留学生。回国后，入上海启明女校学习，死于民国十九年（1930），年仅十七岁。家谱上没有提到死因。徐的遭遇对其女早逝是否有影响，不得而知。
1933年，徐同熙在知命之年纂修了《嘉定疁城徐氏宗谱》。【注18】他在本人历略的最后写道：“生平好棋、诗，著有《围棋入门》、《去疾诗草》，兼喜武术，习太极形意等拳十馀年。”
笔者所见到的有关徐同熙的文字档案，到1933年为止。由于徐同熙唯一的女儿早逝，在西伯利亚时的患难同事兼棋友李国武（字威如，1891～1944）也早已作古，要想继续追踪徐的事迹极为困难。笔者对徐去疾（同熙）的调查研究始于2002年夏天，迄今整整十年，尚未找到一幅他的照片，深以为憾。
关于徐同熙在《围棋入门》上的署名
徐同熙纂修《嘉定疁城徐氏宗谱》，其栏目编排顺序为：世别、名、号、诞生日期……，没有“字”一栏。其父名成醴（1854～1898），号闻韶；其弟名橍熙（1892～？），号任之。皆有号无字。徐本人则在其号“通甫”左侧，小字标注“别字去疾”。但其大姐育华却有字淡雲。
在中文版《围棋入门》的自序上，徐同熙的落款为“疁城徐去疾通甫”。根据古代文人著作的署名惯例，如用这一格式，“去疾”应该是名，“通甫”是字（或号）。徐以字“去疾”代名“同熙”，不同一般。
因擅自处理“龙湍”驱逐舰赔款一案，徐同熙被北洋政府停职，听候惩戒。凡《政府公报》发行所到之处，皆有人知。当时，北平《世界日报》亦曾两次报导此事。【注19】上海文明书局出版《围棋入门》，势必遍及全国各大都市销售。如果徐同熙用真名落款，虽然北洋政府已不复存在，但万一有好事者向执政的南京国民政府举报进谗，很难说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因此，换一个无人知晓的名字，不失为一可行之策。笔者以为，考虑到其家族中其他男性成员皆有号无字，很有可能是为出书署名，徐同熙才取字“去疾”的。
多九公
2012年8月11日
【注1】Richard N.J. Wright，《The Chinese Steam Navy，1862～1945》，Chatham Publishing，London，2000，p.127
【注2】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06-015-01-014
《海军部关于索偿龙湍号舰款致财政部咨》，《民国外债档案史料（第三册）》，档案出版社，1989，532页。
【注3】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06-015-01-010
【注4】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06-015-01-012
【注5】同【注2】
【注6】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06-015-01-015
【注7】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06-015-01-016
【注8】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20-077-05-007
【注9】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46-013-01-002
【注10】笔者没有找到当时中国货币对外币的兑换表，但美国的“Foreign Exchange Rates，1822～1928”（Federal Reserve Bulletin，January 1929，P. 35）可作参考：
1927年美元对意大利里拉的平均兑换率为：100里拉=5.15美元，对英镑的平均兑换率为：100英镑=486.1024美元。
作几次简单的乘除法，可知总赔款数670385.25里拉約为34524.84美元，约等于7102英镑。比当年付出的半数7850英镑，还要少748英镑。
【注11】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46-013-01-005
【注12】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46-013-01-007
【注13】台湾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原文影像。编号：03-46-013-01-010
“财政部为解决安厂遗案致驻义中国公使馆函”，《民国外债档案史料（第三册）》，档案出版社，1989，528页。
【注14】外交部令第58号，1928年3月6日，《政府公报》，1928年3月9日，（新）4258号。又见《外交公报》第81期，1928年3月。
【注15】外交部令第59号，1928年3月6日，《政府公报》，1928年3月9日，（新）4258号。又见《外交公报》第81期，1928年3月。
【注16】大元帅训令第4号，1928年3月10日，《政府公报》，1928年3月11日，（新）4260号。又见《外交公报》第81期，1928年3月。
【注17】李威如《围棋入门》之序作于1928年9、10月间，由此可知，徐回国当在此之前，约在7、8月间。
【注18】《嘉定醪城徐氏宗谱》，（民国）徐同熙纂修，1933，油印本一册，藏上海图书馆。
【注19】台湾网站“数位典藏”http://catalog.digitalarchives.tw/
有两笔当时北平《世界日报》的扫描件，标题分别为“违职之外交官，外交部请惩戒徐同熙等”（1928年3月10日），“惩戒徐同熙等，府方已下令”（1928年3月12日）。因不在台湾，笔者无法看到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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