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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圍棋散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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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28 14: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作者:拔劍出京城
    沒有哪一種遊戲會象圍棋一樣難以推廣。望著圍棋的道具,初學者差不多總是會露出迷惑的表情:“這會很好玩嗎?”的確,十九路縱橫交錯的棋盤,以及各滿滿一盒的黑白棋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很吸引人的模樣,

  除了外表,平心而論,在內容上,圍棋也是很難入門的,這是圍棋難以推廣的一個重要原因。首先是一局棋的回合太多。如果不中盤認輸,一局棋下到兩百多步是普通的情形,相對於其他棋牌類遊戲,這是個驚人的數目,由此導致的對局時間之長,腦力消耗之大,不但令初學者望而生畏,就是對經常下圍棋的人來說也是一個困惑。如果我們把遊戲的主要目的定為娛樂和放鬆,圍棋顯然是一種不可承受之重了。

  初學入門的另一個重大困難是圍棋所特有的抽象性。對圍棋規則和技術的掌握,除了依靠邏輯上的抽象理解,幾乎得不到生活中任何具體經驗的幫助。舉例而言,世上的其他類型的棋牌遊戲,其起源,形式以及規則都是來源於社會生活經驗的,如象棋和軍棋,模擬的是古代和現代的軍事機構和戰爭過程;又如跳棋為代表的競速類棋,模擬的是速度和技巧上的競爭類行為;而牌類遊戲以數學計算為基礎,生活中的相似經驗俯仰可得。在初學這一類模擬類的遊戲時,具體的社會經驗通常能使得規則和技巧變得通俗易懂,象棋中“馬要斜跳,炮須隔子”就是很好得例子。反觀圍棋,我們幾乎很難說它模擬了什麼。有人說圍棋模擬的是古代戰爭,雖然也有圍棋三十六計之說,但究其本質而言是很牽強的。圍空佔地這種情形還算和戰爭有一些聯繫,然而要繼續解釋為什麼兩眼活棋,什麼是“金角銀邊草肚皮”,什麼叫大模樣,什麼叫厚勢,戰爭中的經驗就已經派不上任何用場,至於打劫要等著,簡直就是戰爭的大忌。誠實地說,圍棋的規則和內容,和代數幾何定理沒有什麼兩樣,抽象的理解是唯一的途徑。

  由於以上的原因,對於圍棋的普及化乃至世界化,我是一點也不敢過分樂觀的。雖然也時常聽到外國的某某大學將圍棋作為公共選修課程之一,但大概只是某些愛好者的個人努力,成不了大的氣候。日本很早就開始了有計劃的海週邊棋普及計劃,最後起作用的還是東亞這一圍棋基礎根深蒂固的地區,東亞之外的地方,至今沒有大的成果,今後的情形大概也不會有大的改變。

  然而,這並不是說圍棋會有一個悲慘的未來。作為一種古老而獨特的智慧,它一直代表了東亞文化中根性的部分,它既不會簡單消失,但也難以無限擴散。當我們看到連坦桑尼亞的人民都在砌麻將時,圍棋似乎註定了只能是一部分人的寵愛。但這寵愛卻是堅定的。我學圍棋之前象棋下得很不錯,但後來因為圍棋幾乎就不下象棋了,據我所知,有很多圍棋愛好者也有相同的經歷。這種移情別戀說到底是一種審美情趣的改變,甚至是一種精神氣質上的變化,而在圍棋身上這種超越於一般棋類的獨特魅力,我想,僅僅用雅俗來解釋是遠遠不夠的。

  我一直希望能夠有一個更好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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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08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二:神秘主義氣息濃厚的圍棋

  按照現有的數據,圍棋應該是人類智慧所能創造出的最複雜的競技遊戲。作為一種連起源年代都不可考的文化古董,經過幾千年的思考,人類仍然無法窮盡圍棋中的各種變化。作為圍棋技術中重要組成部分的“定式”,其流行變化之快,簡直趕得上時裝的節奏,而“千古無重局”這樣的事實,更是讓人類智慧生出高山仰止的敬畏。

  現代科技的飛速發展又從另一個側面又加深了這種敬畏,現在的超級電腦在國際和中國象棋中已經能夠透過窮盡的方法選擇最佳著法,在和人腦的對抗中,優勢已經變得越來越明顯,雖然這並不屬於智力層次上的較量,但作為勝負為終極目標的競技一方,失敗仍然是人類難以回避的恥辱。不過,以現在超級電腦的能力,以相同的手段對付圍棋還遠遠不夠,圍棋變化之多幾乎是一個不用去想的天文數位,即便是窮盡這其中的一小部分變化也是我們有生之年不用去想的念頭。其中具體的數位有人認真地計算過,雖然我很懷疑那計算的準確性,然而正如聽見別人說銀河中有多少星星一樣,姑且相信就是。

  電腦在圍棋上的無能,其實一直是圍棋界中津津樂道的話題,需要澄清的是,這並不是因為圍棋本身有什麼博大精深的奧秘可以使人腦在理解上優於電腦。作為一種抽象邏輯,電腦程式執行得其實比人腦快得多。之所以人類今天仍然能譏笑圍棋程式弱智得可憐,多少拜託了圍棋那大的出奇的棋盤。19*19這樣的規格在人類智力遊戲中可以說是罕見的。如果說是5*5的棋盤,甚至是9*9的棋盤,我想人腦未必有戰勝電腦的自信。即便是19*19的棋盤,其產生的變化也終究有窮盡的一天,只是對生也有涯的我來說,其意義等於零而已。

  這裡牽涉到我們文化的一個特徵。我們對圍棋的理解,喜歡用博大精深來概括。博大精深給人帶來的是一種敬畏,一種精神上的震懾和心理上的依靠。然而,博大精深本身是沒有任何內容的。為了保持這種敬畏,一種神秘化的,不可知論的手法一直被熟練地使用。

  而圍棋正是這麼一種神秘主義氣息極為濃厚的代表。

  圍棋散話三:圍棋的起源

  說到神秘主義氣息,從圍棋的起源就頗能看出幾分端倪。談圍棋的起源並不是出於考據的需要,事實上也無從考據。中國文化是講究追根溯源的,如神農嘗百草,又教民耕種,伏羲則織成第一張漁網,木匠把魯班稱為祖師爺,就是連唱戲賣身的,也各有各的神靈保祐。相比而言,圍棋的來歷則模糊許多。較為流行得說法是堯為了調教自己的兒子丹朱,將圍棋傳授於他。不過這種傳說對圍棋不是什麼幸事,還是忽略的好,因為丹朱在歷史上不是什麼好角色,尚書中記載得一清二楚,如果硬要把圍棋和丹朱聯繫起來,大概只能說明孔孟先哲見地深刻:圍棋非養性,實乃亂性。

  
吳清源在自傳“天外有天”中認為圍棋一開始是占卜天象的工具,而不是競技的工具。這大概是目前比較能夠接受的一種說法。古人以坐標的方式記測天體位置,於是有了棋盤的雛形,而那些記載天體的坐標點,就是原始的棋子。從這個邏輯推斷,圍棋的雛形大概只有一色棋子。

  圍棋又名黑白棋,顯然必須有一個一色到雙色的過渡,而從天文的角度考慮,也頗順理成章。天體不是靜止的,而是隨著四季不停地變化,為了反映出這種變化,更是為了探究這種變化的規律,於是古人開始在一個棋盤上放置雙色棋子以進行比較研究,就這樣,圍棋的棋子開始了相互間最初的接觸。

  但即便如此,圍棋仍然只是一個天象記錄儀,是什麼力量把它推向競技層次的呢?我想,那是占卜預測的力量,一種人類生來具備的對神秘事物的好奇心。在任何一種人類文化中,天文和占卜都具有密不可分的聯繫。如果說天文是是深不可究的客觀存在,那麼占卜則是人類一種主觀自覺的,欲淩駕於客觀之上的心靈力量。當康得望著漫天繁星,為體會一種終極的理性秩序而深深感動時,古人的感受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們都堅信,用人類的智慧一定能夠探尋到未來世界的所有奧秘。而圍棋一旦成為占卜的工具,它就不再是一種簡單的儀器,因為從此它融入了人類的智慧和信念,它不再是天文現象的簡單反映,而成為一種人類思想的載體。

  而人類思想和客觀世界的明顯差異在於它的矛盾性,而有了矛盾,就有對抗,有了對抗,就會有規則,於是,圍棋終於有了它競技的魂。

  圍棋發展到今天,在外在形式上只能隱約地看到和天文的一點關聯,如天元,星位這樣的稱謂。而和占卜的聯繫已經不太容易察覺。我們的文化對於占卜是很有看法的,大約歸於孔子所謂鬼神怪力的範疇。然而事實上,占卜是人類的一門古老但從未失傳的學問。現在的博弈論,其實質上不也是占卜嗎?當然,那形式自然要精確很多,畢竟我們不能忽視人類幾千年來腦容量的變化。如果我們以開放的心靈去看待占卜,也許會突然發現,占卜仍然體現在圍棋最本質的規律之中,比如說圍棋中的形勢判斷不是很象文王問卦的味道嗎?

  說到圍棋,占卜和博弈論,我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電影片段。美國的博弈論奠基人納什一生有許多傳奇經歷,好萊鎢以他的故事排了一部很精美的電影。裏面的一段是納什在大學中學習,那時博弈論尚在萌芽之中,有一個人向他挑戰下棋,納什很有自信的應戰,結果卻輸了,這好象給了他極大的刺激。

  他們下的是圍棋!我仍然記得我看到這個鏡頭時那種難以置信的感覺。自啟蒙時代以來,人們一直堅信人類可以透過理性的思考和規律的總結去究極這個世界的所有奧秘,我想納什一定也是以這樣的自信拿起棋子,“只要每一步都符合規律,應該就能勝利”。記得日本的古今第一人秀策也說過類似的話:“如果黑白應對無誤,黑棋勝三目半。”當然,納什在圍棋上和秀策沒有可比性,他輸棋應該是棋藝的問題,但即便如此,他內心感到得卻是一個巨大的疑問:“即便是每一步都符合現有的規律,就真得能夠勝利嗎?”

  而這個疑問恰恰就是博弈論的精神所在,也是圍棋的精神所在。作為人類思想智慧結晶的圍棋,它的規律真得可以終極嗎?20世紀,人類在自然和人文科學中的最大進步就在於認識到世界萬物發展上的偶然性和不可測性,而這種難以言傳的神秘感在圍棋中自其誕生就從未消散。

  如果秀策真的能夠化為棋魂活到今天,看到黑棋貼目負擔的不斷增加,一定也會感嘆:“根本就沒有最好的著法呀。”

  圍棋,畢竟是人下的,而這正是圍棋的魂,誕生時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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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09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四:圍棋的國籍

  談到圍棋的起源,時間也許無所謂,但地點卻是很重要的。圍棋起源於中國吧,這是一般的大眾觀點。

  對於中國人來說,這甚至是不證自明的,這大概也是堯老前輩劃地為棋故事的由來。中國人對正宗的門第問題向來重視,什麼都要爭個中國原產,連我們老祖先的發源地也一點含糊不得。我不是諷刺這種認真勁,相反,如果世界人民都有這樣的榮譽感,雖然會有些混亂,但人類社會的發展步伐一定會更大更猛。問題是要有證據,好比爭遺產,得有遺書,或者是擬定的法律根據,不然中國原產就是自說自劃。

  有的圍棋史料上提到過圍棋發源時間人物均不祥,但卻認為發源於中國是無疑的,然而究竟怎樣無疑,卻一字不提,這種氣魄顯然要讓太史公汗不敢出。回到堯的圍棋傳說上,有的還繪聲繪色,說堯在地上劃了橫豎十九條線做棋盤,這就杜撰得出紕漏了,因為從圍棋史上來看,開始時還沒有十九路的棋盤,甚至到三國時有沒有都很難說。

  發源於中國說,只能是一種推測吧,“無疑”是萬萬不能說的。日本人就認為,圍棋和象棋均起源於中亞的一種叫“盤戲”的遊戲。當然,日本人的說法也很難說有什麼可信性,雖然從地理分佈上來看,中亞的盤戲向歐亞四周擴散,變種為不同的棋類遊戲,似乎較為合理,但終究也沒有什麼過得硬的證據。其實日本人和中國人在文化歸屬上的認真勁也是半斤八兩,只不過在圍棋上,實在不好意思去主張日本原產罷了。

  雖然從競技的角度而言,圍棋的起始國籍問題似乎顯得並不重要,然而,如果惜字如金的李昌鎬突然開口宣佈:“圍棋韓國原產”,我想中日兩邊大概不會鼓鼓掌就過去的。事實上,它又很重要,或者說它對某些人重要,某些人不重要,某些時候重要,某些時候不重要。

  日本人雖然不好意思宣稱日本原產,但卻想出了一個移花接木的法子,他們姑且承認中國是圍棋的發源地,於是稱中國是圍棋的母親,而圍棋的理論在日本得到成長,於是稱日本是圍棋的養母,在東亞文化中,這種比喻是頗有些損的。其實,硬要說古代圍棋在發展上中不如日,也並非毫無疑問。之所以大多數職業圍棋人都覺得在古代日本圍棋比中國圍棋的境界要高,我想那是因為他們自己對圍棋的理解更接近於日本圍棋的傳統理解,畢竟沒有一個職業選手是學中國古棋成長的。上個世紀初,中國的圍棋高手和日本相差兩子以上,然而和中國古棋全盛時代的施襄夏,範西屏相比,他們又差幾子呢?好象沒有人研究過。

  圍棋是下出來的,中國和日本的古代國手並沒有真正碰撞過,當然,如果勇者幻庵能夠渡海成功,這確實是一件古代圍棋史上令人最為惋惜之事。但中日間接交流的機會還是有的,據說在日本六世井上因碩時,和琉俅來訪的師徒二人進行過對局,結果他和他的徒弟都輸給了來訪者,後來琉俅的那個作徒弟的又來到中國來訪問,當時正是施範的全盛時期,琉俅傚法的日本文棋,遇上能斷就斷的中國武棋,幾乎不堪一擊,以至於說出日本遠不如中華的評價。

  當然,需要指出的是,井上因碩並非日本歷史上的最強者,而且日本人對琉俅訪者下的是讓子棋,對外國人至少讓三子是日本自算砂以來就立下的規矩,但即便如此,能夠下贏讓子棋的也絕對不是泛泛之輩,對實力的估計即使有差距也很有限,至少井上因碩想讓施範兩子恐怕是不可能的。

  然而,棋藝的高低和國籍又有什麼關聯呢?但這的確是有很大關聯的,據說琉俅的評價傳到日本,那個井上被大罵成喪權辱國,趕緊退位了。

  現代社會進入了商業化的時代,雖然中日韓的對抗始終是圍棋活動的熱點,但將成敗輸贏上升到喪權辱國的高度的時候已經很少了。

  圍棋的國籍化是圍棋作為一種競技活動的政治化,而現代的商業比賽最大限度地削弱了這種政治化的傾向。

  最近吳清源老先生訪問北京,當被問之對中國圍棋手在國際大賽上有什麼期待時,老先生卻有些裝傻地回答說哪個國家拿冠軍都一樣,中國也好,韓國也好,日本也好,誰拿冠軍都好。

  這當然和老先生的人生哲學有關,也和他目前的環境有關。然而細看吳的一生,圍棋的政治化對他並非毫無影響,雖然他目前力圖削弱這種政治化的影響,以達到對棋道追求上的純凈。

  但有沒有所謂純凈的圍棋呢?或者說政治化傾向對圍棋而言是否是應該極力避免的呢?我想,這不可能,也非必要,因為圍棋作為一種文化並不是單純孤立的,它必然受到社會總體價值觀的影響和修正,而政治也正是其中的一種。

  問題在於,它要保持均衡,保持政治化和其他的價值觀之間的均衡。

  回頭看看圍棋的國籍,重要嗎?不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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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09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五:棋盤的大小

  我一直保留著中學時下圍棋的記憶,那時最大的苦惱就是圍棋耗時太長,午休半個小時下盤象棋還差不多,圍棋通常是下不完的,後來靈機一動,將圍棋紙折成一半,才算解決了問題。後來又進一步折成四分之一,連課間抓緊些也能下了。

  有的人也許會覺得不以為然,會發出“這還算是圍棋嗎?”這樣的感慨。也許在他們的眼中,圍棋的十九路線是天經地義的,或者說在他們的審美情趣中,只有十九路才是一種正確的享受。

  然而,在我的意識中,即使是五路這樣的小天地,十九路以上的大宇宙,都不失為圍棋的一種。而把圍棋的棋盤固定於十九路,並不是什麼好的感覺,相反,這樣的大棋盤早就成為圍棋發展的一個大障礙。

  我無意對職業比賽中棋盤的標準尺寸說三道四,但對於業餘愛好者而言,十九路圍棋確實是太大了,從時間效率上考慮,是太不靈活了。不能如象棋一樣自由自在地隨處擺棋,自然不會有很高的普及率。

  是不是小棋盤沒有魅力呢?這個問題沒有下過小棋盤的人很難感覺得到。如果試一試,五路的棋盤對於稍具水準的人來說確實太小了,黑先行的話一定殺白,貼多少子也沒用。但作為初學者熟悉圍棋,卻非常之適合。七路棋盤已經為白棋提供了相當的活棋空間,黑想全殲白棋已非易事,如果能弄清其中的變化,水準已經能上升到相當的程度。到了九路,空間已經很大,稍不注意,黑棋先行也可能輸掉。十三路被稱為小圍棋,也有專門的比賽和研究,其思路和手法已經很接近大棋盤,但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一直也沒有普及。

  為什麼小棋盤即使有勝負的空間,在業餘愛好者中也不受歡迎呢?這其中的原因主要有兩點。

  其一是現代圍棋對佈局和定式的重視。這兩樣都只有在大棋盤上才能體現出來,從某種意義而言,這甚至是圍棋基本技術中最受到重視的部分,尤以業餘愛好者為甚。而到了小棋盤上,你會發現很多定式行不通了,而佈局的觀念也得修正,這會使得不少人產生一種不習慣甚至是不舒服的感覺。

  而問題的核心恰恰就在這裡。我們之所以會覺得不習慣和不舒服,是因為我們在十九路棋盤上下得太習慣和太舒服了,因為我們不是靠計算來下棋,而是基於模倣和記憶來下棋。漫畫棋魂中有一個中學生,老是拿著定式書來下棋,因為害怕走錯定式,雖然有些可笑,但卻是大多數人下棋的真實寫照,只不過那本書不是拿在手上而已。“得下的像是圍棋”是縈繞在很多人腦中的一個觀念。

  然而,這種觀念是違反圍棋精神的,對一個人棋藝的增長即使在開始小有增益,長期也會後患無窮,是很多業餘愛好者不長棋的根本原因。吳清源指出,圍棋最重要的是死活,然後是官子,佈局定式都在其後。這是極中肯的話。換句話說,計算能力是最基本的能力,因為只有計算,才能下出自己能夠理解的棋。

  趙治勳曾經擺過一個星位小飛守角後點三三的型,正解是打劫活角,也算是一個局部定式,稍有棋力的人都不會走錯。然而趙治勳卻認為,只知道作劫的型是不夠的,必須計算到其他手段的可能性,只有這樣才算是真正懂得了為什麼打劫是正解,而其中的計算量不可低估。

  業餘棋手一般不會有這樣的計算量,一方面是因為通常一盤棋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考慮,另一方面,也許是更本質的,是沒有計算的習慣。所以有一手接一手下得飛快的“衛生棋”,這樣的棋所以是衛生的,因為雖然不長棋,但總還算活動了手和眼睛。

  一般來說,業餘和職業的主要區別是對棋子效率和形狀的理解上,但我覺得最根本的區別在於計算能力,從這個意義而言,計算能力不夠格,即使是職業棋手,大概也只能算是業餘的。

  如果一定要說業餘棋手那些環節上最弱,我認為首先是官子,然後是戰鬥力,再其次是佈局。然而,偏偏是前兩項最容易受到忽略,報紙和電視上的圍棋解說經常在佈局上花很多篇幅,中盤戰鬥幾筆帶過,到了官子,居然經常用官子從略這樣的手法,好象官子無關緊要一樣。看圍棋譜也有這個特點,開始還看得仔細,一到中盤戰鬥,就懶得再看了,說到底,還是沒有計算的能力,當然,圍棋盤太大也是一個因素。

  吳清源大聲呼籲要擺脫定式和佈局的束縛,然而,怎麼擺脫卻是一個問題,畢竟圍棋是一手接一手下出來的,而佈局作為開始的階段自然是難以省略,時間長了,還是要依賴局部定式。這裡有個思維習慣培養的問題,如果從小棋盤下起,就不會產生對特定型的依賴感,因為棋盤越小,就越要靠計算的能力。所以我主張學棋應該從五路棋盤開始,隨著理解的增加逐步擴大棋盤。因為棋盤雖小,卻能培養出可資發展的基本素質,尤其對死活和官子的掌握尤為有益。

  此外,棋盤的大小還多少涉及到一個圍棋觀的問題。眾所周知,圍棋不是生來十九路的,而是經歷了一個由小到大不斷變化發展的過程,這其中的原因主要在於,棋盤越大,先行者的先著優勢就越小,子與子的宏觀聯繫就越複雜,對棋勢的預測也就越困難,而這是圍棋理論不斷豐富決定的。從這個意義而言,十九路圍棋顯然不會是圍棋發展的終極形式,一旦圍棋的形式無法滿足其內容豐富性的要求,圍棋盤面的擴大是必然的,雖然從目前來看,還是一個不可預見的過程。但可以預見的是,圍棋盤面每擴大一次,都必然對舊的佈局和定式進行根本性的革命,相反,在中盤作戰和收官方面則基本保留。偶爾也不妨試一下21路的圍棋,我想這樣會比空談什麼21世紀的圍棋對圍棋理論的本質有更深刻的理解。

  更嚴酷的說法是,圍棋的佈局和定式是註定要被歷史淘汰和遺忘的。我們所以在勝負世界和審美價值上會為十九路所拘束,那是因為作為一具肉體不得不拘束於生也有涯這樣的事實。正是因為如此,我無意抹殺歷史上那些基於十九路棋盤所產生的各種佈局理論的功績,但我更願意堅信的是,圍棋並非本來如此,將來也決不會如此。

  棋不是一具肉體,它的魂天生無拘也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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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10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六:勝負的規則

  一方面是棋盤顯得太大了,另一方面圍棋盤似乎還不夠大,這是一個有限和無限的糾纏。職業棋手我不敢妄談,但對於業餘愛好者而言,十九路圍棋盤的確顯得過於龐大和複雜,耗時也過長,對於初學者更是毫無道理。這是我主張從小棋盤下起的原因。

  小棋盤,尤其是十三路小棋盤的推廣,其障礙不僅僅在於人們對於十九路棋盤的固執以及相應的對佈局和定式的不合理重視,還在於勝負計算的規則上。

  這裡的核心問題就是黑棋的先著優勢。棋盤越小,黑棋的先著優勢就越明顯,七路以下的棋盤幾乎是黑必勝的局面。這樣小棋盤的弱點就暴露了出來,顯然它存在勝負上的不均衡性,而且棋盤越小,就越嚴重。

  解決先著優勢較為現代的手法是貼子,有人說貼子是圍棋發展上的一大進步,其實言而過之,因為商業化才是圍棋發展上的一大進步,而貼子與其說是競技公平的天然要求,不如說是商業化的必然要求。

  貼子出現於日本圍棋商業化的初期階段,它的原始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幫白方一把,更是為了完全避免下成和棋,貼子開始是有貼2目,4目的,但很快就被各種半目的貼子所代替了。這樣就產生了一個半目的虛擬概念,換句話說,這個半目在棋盤上是找不到的。從勝負角度而言,這樣做未免有不自然的感覺。和棋也應該是一種棋吧,任何競技都天然地存在這一結果。而用擬定的方式消滅和棋,是不符合競技公平本身的要求的。但商業化有其自己的規則,早在各種新聞棋戰中主辦方最為頭疼的就是和棋的出現,因為如果加賽,則費時費力費金錢,不符合商業流程,而不加賽,又找不到相對公平的決勝方法,抽籤顯然太不象話,判白和勝也有過,但好象更不符合競技的規則。從這個角度而言,半目貼子其實是圍棋在自身公平性上對商業化作出的一種妥協,是對局者基於競技之外的一種商業利益的讓步。

  這當然不能說圍棋因此被異化了。圍棋作為一種文化本身就體現著多種價值,重要的是各種價值之間的均衡。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也很難斷言貼子就是圍棋競技的必然方式。作為一種歷史的考察方法,在評價消除黑棋先著優勢的各種方法時,翻一翻歷史老帳並非沒有意義。

  古代圍棋中不是沒有貼子,但用貼子去抵消先行者的先著效力則幾乎沒有見過,相反,貼子倒經常是後行者(通常是棋力較高一方)倒貼給先行者,以增加後行者的取勝難度。為什麼貼子這樣一種簡單的規則古人幾千年來不屑一顧呢?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先著優勢嗎?

  當然不是。相反,這种先著優勢還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古人有更好的方式去解決先著的優勢,即多重對局,在日本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番棋。從競技角度而言,這實在是比貼目公平得多的規則,因為雙方都有機會先行,於是先著優勢就被自然而然地抵消了。此外,也無須對和棋加以避諱,對古人來說,根本沒有必要去考慮什麼貼子的規則。

  這不是那種很自然的圍棋嗎?

  但在商業社會中,這種圍棋是難以生存的。商業社會有它自己的一套運作規則,其中時間是一個最基本的要素。時間意味著效率和結果,而那種番棋恰恰是缺乏效率和結果的形式。商業比賽要求一切時間細節固定,可計算,可控制,這樣和比賽相關的其他商業要素才有正常流轉的可能。而古代的番棋,不但在時間上難以控制,而且連勝負結果是否能最終決出也很難保證。從時間的因素考慮,顯然商業社會需要一種確定性更強的比賽,或者說,商業利益在於表演而不是比賽。所以會有半目貼子,所以會有限時讀秒等一系列商業化的規則。

  這說明瞭一個事實,即貼子只是圍棋商業化競技中較為合適的勝負規則,它是一種因為商業利益而犧牲圍棋本身公平性的妥協方式,但在此種妥協為不必要時(特別不是一局定勝負時),圍棋完全可以有更為公平的勝負規則。

  作為消除先著優勢的方法,番棋本身的缺點在於勝負的不確定性,如兩番棋,如果黑白各贏一盤,只好繼續下下去,這對勝負急不可耐的現代人顯然不合適。其實,這種競技中一方優勢的局面並非圍棋中才有,象球類比賽中雖然先著優勢幾乎可以忽略,但主客場的差異卻很難忽略。因此也會存在番棋現象。主客場制的足球比賽中一旦出現和局,要比凈勝球數,再平手還得比進球數。

  這對圍棋比賽是有一定的借鑒性的,這裡有必要介紹一下中國古代計算勝負的方法。中國的古棋不象日本有政府扶持,而是作為一種民間文化自由流傳,所以棋手為了生存,都難免和賭博沾衣帶水。賭博的圍棋計算勝負非常有特點,它是按照番棋中贏棋子數的差額來決定勝負,象著名的當湖十局就是如此。舉例來說,如果十盤中九局贏的子數還不如別人一盤多,雖然局數是九勝一負,但總體上仍然是輸棋。現代人可能會對這種勝負計算方式難以理解,然而在我的感覺中,這卻是最接近勝負本質的計算方式。

  賭博雖然不是什麼好事,但賭博往往有世界上最公平的規則。

  回到小棋盤的話題上來,我認為,對於小棋盤,用貼目去消除黑棋的先著優勢是不適合的,特別是因為小棋盤的業餘性。我主張小棋盤應當採取番棋形式,先按局數定勝負,平手則按凈勝子數。或者直接按凈勝子數定也無不可。即便是對於職業的十九路棋盤而言,上述方式也並無不可,因為它已經在相當程度上克服了番棋在勝負上的不確定性,在目前仍然存在的番棋對抗中,完全可以成為和貼目方式並存甚至加以替代的一種選擇。

  更重要的是,這種勝負計算方式的變化,會引起圍棋思考方式的一次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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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10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七:勝負的本質

  現代圍棋是在商業化的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它已經而且要繼續為商業利益妥協,或者說要將商業社會的價值理念融入自身。然而,圍棋並不完全是一種商品,它身上自古而來的那種傳統並未泯滅,而且即使在商業社會中也同樣需要得到尊重。

  藤澤秀行在棋聖戰中力屠加藤正夫的大龍獲勝後曾經對圍棋現狀感慨萬千,稱能殺的棋不殺,能多贏的棋不贏,這樣的棋已經脫離了圍棋的本質。

  這樣的感慨顯然並未敲醒當時的日本圍棋界,我們甚至可以說,日本圍棋因此而衰落。

  時至今日,藤澤秀行的話仍然不減其意義,雖然我們已經可以感覺到圍棋界中有一種追求勝負本質的力量在慢慢覺醒。

  中國古代的力戰棋風在現代圍棋中被長期貶低,我想,這是一種時人不能擺脫格式化思維習慣的悲哀,終有一天,中國古棋會得到應有的評價。

  其實受歧視不僅是中國古棋。韓國圍棋成績很好,中國職業棋手雖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嘴上一向也不服軟,只是那些理由連業餘愛好者也聽著不上路,便越發百思不得其解,於是不客氣的人稱韓流為會“蠻搞”。

  什麼叫“蠻搞”?老是搞贏了還叫“蠻搞”?

  蠻搞是業餘的說法,專業的人喜歡用“無理”來形容,好聽一些的是“過分”。和無理相對的,是所謂的“形”,“一般分寸”,“簡明”等說法。我們經常也看到一種棋,雙方的走法都在所謂的常識之列,不溫不火走到終局。我不是說這樣的棋沒有樂趣,而是懷疑棋手雙方如此自信的根據是什麼?是“得下的象圍棋”?還是經過了自己的深入計算?

  現代棋手的另一個嗜好是“簡明”。經常聽到職業高手這樣的指責,“這裡有簡明的領先方法,這麼下局面複雜了。”

  複雜有什麼不好?對計算力充滿自信的人應當歡迎複雜才是。

  這和藤澤的感慨其實是一回事,能多贏的棋不贏,能殺的棋不殺,儘量少犯錯誤,少承擔風險,希望平平穩穩地終局,與其說是現代棋手計算能力的欠缺,不如說是計算習慣上的懶惰。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懶惰習慣的形成,可以追溯到日本道策的時代。道策的出現,是圍棋史上的一件大事,他是現代圍棋這種講究佈局理論和靈活戰略棋風的開山祖師,當時的力戰派如“安井流”在棋盤上不是他的對手,從此這種單純力戰的棋風就消失了。日本圍棋也因此和中國古棋有了理論上的差距,重技不重力成為日本圍棋的一種美學傳統。在這個基礎上,他們發展了形,子效分析等一系列的圍棋理論來指導實戰。然而,需要澄清的是,道策本人包括此後的日本歷代棋家並不是忽略計算能力的培養,相反他們的計算能力即使以今天的角度來衡量也相當強大,否則我們就很難理解古棋中幾天下一步時他們在考慮些什麼。道策的貢獻並不在於忽視力戰,而是將力戰的思考方式豐富化。所以有筋和形的出現,所以有子效分析,並不是要代替實戰計算,而是輔助實戰計算,使實戰計算變得更有效率。

  然而在近代,特別是圍棋商業化後,重技不重力的思維方式走向了極端化。這主要是限時規定的出現,使得計算能力較差的棋手在比賽中往往無力算清變化,他們不再是仔細地計算各種可能性,而是根據形的感覺單單去計算一些所謂“看得清”的變化,如果這個變化感覺可行,就不再或很少去計算其他的變化。這時對形和筋的理解不再是計算的輔助工具,反過來計算倒要為形和筋的感覺去服務了。

  這種計算和感覺上的本末倒置就是現代棋手懶於計算的直接原因,甚至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計算恐慌症,其結果必然是嗜好“簡明”成癮了。

  我想,這其實是大多數職業棋手心知肚明的情形,否則也不會有所謂“職業棋手的盲點”這樣極不職業的自我解嘲。

  關於計算有一個很有趣的例子,吳清源不明白木谷實為什麼老是長考,木谷的答案是他總是從最不可能的一著考慮起,然後用排除法最後確定最佳的著法。而吳清源正好相反,他總是從最可能的一著考慮起,然後再去想其他的著法。很顯然,吳的方法是省時省力的,也是現代棋手的一般思考方式,然而如果過於輕鬆,養成了習慣,這樣的結果也是不點自明的。

  都說職業棋手最大的特點就是對棋形的感覺敏銳,但圍棋畢竟是算出來,所以態度還是老實一點好。

  說到這裡,也許可以回到開頭的話題。中國古棋中所體現出的計算能力即使是現代棋手也往往自愧不如,而計算是下圍棋的根本,就憑這點,就理應得到更高的評價。而韓國棋手之所以厲害,原因也很簡單,多算者勝唄。

  不能從筋和形這些感覺良好的常識中擺脫出來,說到底,是虛有其表的棋。

  然而,更大的問題還不是要不要計算的問題,而是怎麼計算的問題,在此,對於此節開頭藤澤的感慨,小林光一曾有一個最直接的回擊,這也可以說代表了當今圍棋界的主流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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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11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八:贏多少才夠?

  “贏兩目半還不多嗎?”

  小林的回擊簡單明瞭卻寓意深長,兩目半從絕對數來看是不多,可相對於半目勝負而言是夠“多”了。

  半目就分出勝負。

  事實上,說現代棋手完全不算也有點冤枉,他們也算,而且很多精力都放在形勢判斷上,雖然有各種類型的棋手,但不進行形勢判斷的棋手幾乎沒有。趙治勳坦言形勢判斷無用,但也不得不承認在關鍵性比賽中還是要進行形勢判斷。

  形勢判斷的目的是什麼呢?即根據盤面的局勢決定以後的戰略方針,這種計算和前面提到的計算是兩回事。簡單地說,基於形勢的計算是尋求維持局面均衡出入的計算,而基於戰鬥的計算則是給對手施以最大壓力的計算,露骨地說,即時刻尋求最嚴厲的一著。

  哪一種計算更符合藤澤所提及的圍棋本質呢?我想,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然而在實際中,大多數的人仍然還是不得不選擇前者。

  除非是對計算力有絕對自信的棋手,如吳,木谷,田,趙治勳之流,一般都難以時刻尋求最嚴厲的一著,因為給對手的壓力越大,反彈力也就越大,除非能施加更大的壓力,否則很容易因為對方的反擊而崩潰。這是棋手在勝負選擇上的兩難境地。更嚴重的是,按照規則,多贏少贏沒有區別,力量較弱的棋手如果能維持局面平衡,當然不願意冒什麼風險去拼死一戰。

  “如果能挨到最後的半目就是勝利啊。”這種沒出息的想法居然是大多數棋手的共識。

  這麼看,兩目半已經實在是太多了。雖然,這和圍棋作為一種勝負競技的本質是格格不入的。

  我們沒有資格去苛求職業棋手,畢竟他們也不是生活在純凈的圍棋世界中,一局棋對他們不僅意味著榮辱和理想,更有很多現實的損益。

  可以苛求的是圍棋現行的勝負規則。和現在棋手相比,這種勝負上的半目煩惱對古代中國棋手毫不起作用,他們是能多贏絕對不少贏,正是貪得無厭的那種類型。所以如此,和前面所提的數子差額勝負法有很大的關係。既然一局棋不足以定勝負,當然就要在局勢有利時贏得多多益善,這和打足球主客場賽在主場力爭多進球以贏得凈勝球優勢是一個道理。也正是因為如此,中國古代棋手不會滿足於什麼簡明優勢,只要算得清,即使複雜有風險也不會放棄多贏一子的追求。

  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們對古棋的思考方法可能一直存在某種誤解。他們是真的無視大局,不懂形勢判斷?還是他們根本不屑於形勢判斷呢?

  我們制定的圍棋規則應當是鼓勵棋手能多贏決不少贏的規則,這才是對“二目半夠多”最好的回答,最重要的是,這將從根本上改變現代棋手的思考方式。

  我想,那將是一種更接近於勝負本質的思考方式。
  
    圍棋散話九:富有東亞哲學氣息的美

  千百年流傳的圍棋,有一種獨特而神秘的魅力,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曾感受過圍棋帶來的那種一瞬間的感動。然而,要將這種美用文字體現得很清楚,卻又是至難之事。最直白的如“勝利最華麗”,最神秘的如“幽玄”,“坐隱”,本身都有著“道可道,非常道”的境界。

  儘管如此,對這種美也無須抽象化。圍棋畢竟是一種文化的產物,在文化的時間和地理坐標中孕育成長,在那裏,它的歷史軌跡始終是可以感受的。

  圍棋終究要走向世界,但直至目前的圍棋仍然是紮根於東亞文化的土壤之中,確切地說,是中日韓三個東亞民族的智慧之花。

  圍棋始終保持著東亞文化中根性的成分,體現著一種富有東亞哲學氣息的美。

  中日韓三國的民族文化,即是一脈相承,其發展卻又相對獨立,各具鮮明的特點,充分體現出中國古文化那種深厚廣闊,極富變化的個性。理解棋中散發的美,不如說是理解民族文化中孕育的美。

  同樣是書法,中日韓卻能體現出審美情趣上本質的差異,中國的雄渾厚大,飄逸飛揚;日本的纖細精緻,巧奪天工;而韓國的則樸素自然,反璞歸真。

  古代的日本,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偏僻海島,島外的世界,它即無力開拓,但也無須擔憂外來的威脅。因此,日本人千百年來專注於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微觀世界中將文化的每一面都努力做到極致,他們是天生苛求盡善盡美的民族,那種屏棄一切雜質以達到純凈世界的執著感,是其他民族難以模倣的。

  這就是日本文化所謂的“道”,在圍棋上,就是“棋道”,這個概念中國和韓國也有,但日本人賦予了它決定性的內涵,相比之下,日本人在豐富圍棋理論上的巨大貢獻倒要退居其次。

  究竟什麼是“棋道”,也實在是一言難盡。日本古近代圍棋的歷史,可以說就是一部爭棋史,那其中凄美慘烈的場面層出不窮。這當然和當時的圍棋制度有關,但讓這段歷史變得如此濃墨渲染的,正是日本人那種對“道”從一而終,至死不渝的民族性格。我們甚至可以說,這樣的歷史是這個民族執意要這樣寫下的。

  稍通日本歷史的人大概都會知道“本能寺兵變”,下圍棋的人可能也會知道有個本能寺三劫迴圈。這在日本歷史上是一個大事件,在文化上更是一個重要的坐標。自古而來,史學者也好,藝術家也好,都竭力從中發現日本文化中的精髓,黑澤名拿它拍過電影,也是風靡日本的漫畫“棋魂”中唯一描寫的一個歷史場景。其實不妨借助日本歷史小說作家柴田煉三郎在其名著“豐臣秀吉”中關於此次兵變的片段描寫,來感受日本文化中那種對道超越生命的執著。

  ......
    本能寺四周已響起了衝鋒聲。信長一聽,知道已無法逃生了。自知必死的信長,平靜的說:“蘭丸,你是十六歲吧。”......
“這也是武士的命運。奮戰吧!至少可讓後世稱讚森蘭丸英勇護主。”
......每逢信長一喝,必有敵人流血倒地。......見情況緊迫,信長棄刀疾奔入內。身為右大臣,首級如被無名士兵取得,將是身後一大恥辱。所以他跑進自己的居室,打算切腹自盡。.....
    森蘭丸守在信長居室的門前,持著槍,有如屹立不動的磐石。他要使信長能從容自盡,並防敵人取其首級。
    這時,信長清朗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蘭丸,再見。”
    蘭丸一聽,立即跪拜,然後飛身躍起,推開紙門。只見信長俯伏著,白衣染滿了鮮血。他於是立即推倒紙門,覆蓋於遺體上面,並點火燃燒。見到居室火焰熊熊之後,蘭丸盤坐在走廊中央,追隨信長自盡了。
......

  作為反叛者的明智光秀最後也沒有得到織田信長的頭顱,日本人沒有認為織田信長是一個失敗者。遙想當年的桶狹間一戰,織田信長抱著決死的信念以寡擊眾,一戰成名的前夜,伴鼓而舞,和歌明志:“人生五十年,輪轉變化中,短促如夢幻。天地之萬物,無有不死滅。”我想,這就是日本文化中的魂魄啊!這其中,野澤竹朝臨死爭棋的慘白麵孔,實比棋盤上任何的變化都要驚心動魄。

  中國歷史人物中贏得日本人極大尊敬的是武侯諸葛亮,其原因不外乎“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吧。
  
    韓國及其文化在歷史上曾經被長期忽視,現在我們已經領教了韓國在棋盤上以及其他多方面的厲害,然而對於其歷史文化的內涵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也正是因為如此,韓國圍棋的突然強大使很多人不知所措,幾乎找不到一個好的理由。

  韓國圍棋有棋譜記錄的年代大概也就是九十年不到,儘管這個國家圍棋的歷史甚至比日本還要悠遠。長期以來,無論韓國的圍棋,還是韓國的文化,都是在中日兩個近鄰的輕視中頑強成長的,而韓流的爆發,正是對這種輕視理所當然的回擊!

  韓國是個半島國家,在地理位置上屬於交通和戰略要衝,西接中國大陸,東望日本諸島。這樣的地理位置,對韓國人是幸或不幸,恐怕其中滋味只有他們自己清楚。翻開朝鮮歷史,韓國要麼是兩強之一的附庸,要麼就是中日大打出手的戰場,從某種意義而言,這樣的國家能夠生存到現在簡直就是個奇跡。

  韓國人自有他們的生存之道。

  韓國人很早就意識到在兩強夾擊中俯仰,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宿命。因而,他們那種對生存的渴望和由此而生的危機感也遠比任何人都更為強烈。強烈的生存意識就是韓國文化的核心。因此,他們沒有中國人天地悠悠的廣闊,也無日本人面對一草一木的精緻心情,他們可以做的,就是時時刻刻一步接一步地前行,即使落後也永不倒下。這樣的文化必定是樸素實際的,它摒棄一切華而不實的因素,從某種意義而言,甚至是一種懷有深深壓抑感的文化。

  韓流的爆發,宛如一棵長期在巨石陰影中成長的小草,因為渴望陽光而日積月累的可怕力量。面對群星燦爛的韓國棋手,也許我們會說,我們也曾有才能更為出眾的天才,然而,我們沒有的,是那個為了普及圍棋而在韓國大街上推著小車孜孜教授的倔強背影。

  頑強,韌性,都不足以說明韓國人在棋盤上對生存的渴望,我想,對勝負的敏銳和執著是韓國棋手基於文化所特有的天賦,甚至是本能,這使他們從小就對計算力給予了最大的重視,而超強的計算能力,其實正是最接近勝負本質的能力。

  沒有什麼棋手象土生土長的李昌鎬一樣更能體現韓國文化中根性的特點,你可以說他的棋看起來沒有什麼,其實,那正是樸素的力量。

  古代,圍棋在日本被欽定為國技,在韓國,被列入雜技,而在中國,純粹是一種民間活動,換句話說,是根本不入流的。

  雖然有“琴棋書畫”的說法,但這只是民間士大夫的風雅之詞,古時的教育部長不會讓圍棋登上大雅之堂。出乎多數人的意料,在中國古代圍棋一直處在民間自生自滅的境地中,政府,特別是唐以後,不但從不有所扶持,反而數度要取締之而後快。

  然而,中國圍棋不但沒有自生自滅,相反還逐漸普及,其理論也日趨豐富,留下大量的著作和棋譜,不僅讓同樣境地但卻幾乎一片空白的韓國圍棋史汗,就是和政府大力扶持的日本圍棋相比也毫不遜色。

  在中國文化的氛圍中,是什麼讓圍棋有如此頑強而旺盛的生命力,的確很難給一個令人人滿意的解釋。有的時候我們不免慣性地用博大精深這樣的套語來掩飾無知和迷惑。其實,這個謎不但存在於圍棋本身,也存在於整個中國文化的解讀之中。

  古代的中國,沒有日本孤島偏安的資本,但也不象朝鮮那樣弱的任人魚肉。相反,她一直以一個強者的身份面對來自四周,特別是北方的挑戰。在中國文化史中,那種地域的廣闊性,交流的頻繁性,碰撞的猛烈性,是日韓所遠遠不及的。如果說日本文化著重文化的精煉,韓國文化是執著於文化的生存,中國文化則為了在頻繁的文化競爭中保持和擴大自己的優勢,始終把重心放在對文化的繼承,融合和超越之中。這種繼承之美,融合之美,超越之美,正是整個中國文化的整體之美。

  這種整體之美,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異彩紛呈。兩晉南北朝的空靈飄逸,唐宋之厚重,明清之奔放,不僅保持了中國古代圍棋文化的生命力,而且還賦予它更多的時代內涵,我想,這正是圍棋能在民間自由成長的根本。正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而在亂世中橫空出世的天才吳清源,用他一生傳奇般的經歷更是將中國文化中的繼承,融合和超越之美發揮到淋漓盡致。

  五千年的歷史,其實是一個無比豐富的精神寶庫,那裏存放著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棋魂呀!

  圍棋終究要走向世界的,那裏等待著更深厚的文化土壤,它的美學內涵也必將越加得豐富。
或許吳老先生說得沒有錯,誰得冠軍其實並不重要,中國也好,日本韓國也罷,真正值得期待的是出現更多富有民族文化氣質的棋手,而圍棋也能愈加豐滿地表現出富有東亞哲學氣息的美。

  這是一個繼承和融合的時代,更是一個超越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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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8 14:11 | 只看该作者
圍棋散話十:無關的散話

  關於圍棋的話寫到現在,而且似乎還有很多要寫,其實是事先沒有預料到的。因為上網下棋的原因,結識了一個很談得來的棋友,我們的棋力是天差地別,對聊天的興趣卻在伯仲之間,後來甚至是以聊代棋了。

  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你有那麼多的想法,為什麼不寫下來呢?”

  也許是長久不動鍵盤的原因,寫了幾句,不甚滿意,於是按老習慣找一個朋友來閒談,他卻很認真地規勸我說:“胡鬧吧,棋這玩意說到底是無用的東西,把文字浪費在這其中,太可惜了。”

  朋友走了,抑鬱的我一個人對著螢幕發呆。的確,我一時想起我的許多計劃,那些民族民生,那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許多話題,即便要寫些什麼,什麼時候又輪上只是“末技”的棋呢?

  然而,我也明白棋對我個人意味著什麼,那裏有兒時飛動的夢想,成年後無日夜的狂歡。而在最孤獨的日子中,它也是唯一未曾稍離的夥伴。對於已經是生命中不可挪移的這一部分,我畢竟是難以不聞不問的。如果有一天上帝責問我何以墮落至深,那麼這些文字,也就算是我的辯護詞中的一部吧。

  這些對於已經和將要寫的文字,大概只是些無關的話,如果有人會有興趣一直讀下來,看到這裡也難免要困惑。然而既然是散話,那就讓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過去,也寫過一篇關於圍棋的文章,是談吳清源和趙治勳的。這兩個人,或許是我唯一能夠理解的棋手。現在再看那一篇文章,其實還是有些過於粉飾,尤其是對近於神的吳。寫圍棋的文化和歷史,難免會蒐羅一堆相關的素材,有我們自己的,也有日本韓國和台灣的,這些素材放到一起,就會看出些面紗下的真面目。吳的一生已經是傳奇,不久在電影中會變成另一個傳奇,其實在以前的螢幕上還有過一個傳奇,這些和那些的傳奇中,有些是妥協模糊的,有些是矛盾衝突的,而有些則是扭曲的,所以不消多久,當近神的吳日趨化神時,那些趕集的,還有磨刀已久的,都將從各個陰暗角落中竄出。

  無論會有怎樣的悲劇,那個我理解的吳永遠是我圍棋世界中的一方凈土。

  如果說對於吳是高山仰止的敬意,對於趙治勳則是一種如影似隨的親切。他那文筆幼稚的自傳“若干勝負師”是我最熟悉的圍棋天地,我兒時在夢中會感到那個書中的主角其實就是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想我比大多數的人更能理解他的圍棋世界。

  在上個世紀中的著名棋手中,除了吳,趙也許最勤於文字上的創作,這其實和他的個性格格不入,他不是那種才華橫溢,想像豐富的類型,文字這種裝飾性極強的工具實在是強其所難,然而,他還是一字一字地寫下來了,那其中浸透了一個充滿疑惑,渴求真實,永遠拒絕用漂亮話欺騙自己和他人的倔強靈魂。

  我甚至可以從他最近的文字中感受到一個思索者所具有的痛苦,因為他的思索正在一步一步地摧毀著圍棋世界中那些看起來很美很和諧的表像,如果說吳好比一個幻化大千世界的天使,那麼趙則是一個無情破壞的毀滅者。

  然而,這個世界上還是要再多些毀滅者呀,即使是戰栗著恐懼,也遠勝那種自我陶醉的快感,如果人類不習慣用自己的大腦思索,那麼即便圍棋這樣的智慧機器,也同樣會使我們大腦中的脂肪堆積。

  夜涼秋如水,拔劍出京城
  2002.11.13 晨 北京

  附上以前的一篇圍棋小文,既然是散話,所以一起蒐羅了:

  淋漓盡致的天才

  小的時候,很迷戀象棋,得了幾次優勝,竟冒出了以棋為生的念頭。父親一怒之下,棋子和棋書全部燒了個乾淨。一段時間內我很消沉,但不知如何又迷戀上了圍棋。父親“焚書”後也有些後悔,所以後來一直克制著,以規勸感化來代替。

  因為棋道是兒時就有的夢想,一直被阻撓壓抑以至於放棄,所以每當拿起棋子,總會有種挺重的感覺。所以我很羨慕那些能夠以棋道為職業的人,雖然我也明白道和業之間的衝突。在我的那個時代,自學打譜中已經能夠接觸到許多偉大的棋手,然而對我能有所影響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趙治勳,一個是吳清源。

  兩人有個共同的特點,都是在兒時就東渡日本,並在那裏娶妻生子度過了一生。他們在日本乃至世界都成為宗師級的棋手,但綜其一生,他們都很難稱之為一個日本棋手。趙治勳是韓國人,他六歲就技驚東瀛,被引薦入木谷門下,在他的身上寄託了韓國圍棋崛起的希望。他的一生幾乎就是無數項之最的大集合,最早入段,最年輕的頭啣擁有者,最年輕的名人,本因坊和棋聖,最年輕的三冠王,本因坊之王……我少時學棋時最愛看他一本自傳性的個人棋譜“若干勝負師”,從那裏會看到他為捍衛自己的名譽而戰已經達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他車禍後坐著輪椅綁著繃帶下完了棋聖七盤勝負,他在世界性大賽的冠亞軍對決中聽到對手錢宇平因頭痛而棄權時,惋惜之餘卻發出“爬也要爬到棋盤前”這樣的不滿。趙治勳被稱為“鬥魂”,“苦手”,是上個世紀最堅強的棋界戰士,甚至在他鼎盛時期紛紛認輸的高手們也半分佩服半分不服地認為:被趙摧毀的不是趙棋藝上的高出一籌,而是精神上的強大壓力。

  然而棋道並非只是弱肉強食的寫照,並非只是“勝利最華麗”的簡單註釋,如果沒有另一位超卓拔群的圍棋天才存在,趙治勳的精神或許可以稱為圍棋之道的本來。那個人就是吳清源,一個用一生的追求超越了勝負的人。對吳的理解不象對趙的理解那樣直接明瞭,有時只是一瞬間的感悟,卻會給一生留下探索的方向。吳清源在日本的歷史背景比趙治勳要複雜的多,他跨越了從北洋軍閥開始的中日關係的各個時代。他曾經一度融入了那個陌生的社會,但他找回的卻是中國文化在棋道中的智慧和光芒。他在戰前縱橫日本,雖然沒有趙的霸氣,但在棋的內涵上卻征服了日本,他和木谷開創了新佈局時代,那種不拘一格,自然奔放的思路影響了所有後來的棋人。

  但我們似乎不能忽視他生活中矛盾的一面,複雜的歷史環境最終也會決定個人的取捨,甚至是完全獻身於藝術的人。在抗戰時期,他不合時宜地作為所謂的中日友好交流團的成員來上海訪問,以至於受到“殺死漢奸吳清源”的死亡威脅。他甚至難以理解中國彼岸同胞的憤怒,去東北參拜了傅儀。他腦中那個“中日親善,天下大同”的觀點甚至到今天也沒有放棄,只不過隨著歲月的流逝感受更深。日本投降後,他陷入了一個完全孤立無助的境地,日本人和中國人都想致其於死地,後來在曲折起伏中喪失了日本國籍,卻又重新取得了中國國籍,其中他一度放棄了圍棋,成為一個私人宗教的信徒,希冀在那裏能實現天人合一的理想。我們不知道他究竟在宗教中找到了什麼,但從祈禱修煉中重新走出的吳清源卻仿佛脫胎換骨,他的棋藝不是在磨難中荒廢了,而是上升到了一個時人無法達到的境界。他因為被日本棋院開除院籍,不得不透過商業比賽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和所有的日本頂尖高手以打擂的方式進行了數個十番棋的決戰。失敗對他意味著什麼?那時十番棋被稱為“懸崖上的搏鬥”,豈不正是最真實的說明?但我們翻開那一段歷史,看到的卻是一個完全不拘常形的大師,一個力與美充分融合的化身,一個在棋道的追求上淋漓盡致的天才。他幾乎把所有的高手都打到了讓先的地步,但他們在慘敗中卻心服口服,因為他們認識到了一種更高的,值得追求的棋道境界,一種於勝負無關卻最終又關乎於勝負的超越境界。吳後來因為體力原因不能將勝利一直保持,他漸漸在商業比賽中淡出了。但他的書,他的棋譜,他對棋道獨特的理解都深深地影響了所有求道的棋人,甚至當今頂級的高手也經常從他的書和棋譜中得到提升的靈感。

  吳是一個近於“神”的人,這是許多圍棋大師對他的評價,我們無意去把他神化,以此蒙昧我們求知求道的心靈。如果一定要說吳清源和趙治勳這樣的棋手之間有什麼共同和不同,那就是趙執著於平等層次上的戰勝,而吳著眼於不平等層次上的超越。如果說趙是一種力摧萬鈞的力,那麼吳的力量就是化此力為無形。在當今棋界為一兩目的出入極盡研究的定式思維下,吳卻又一次提出佈局從邊入手的新方向,許多棋手報之以苦笑,不用說,那背後有功利的無奈。然而,幸甚有吳這樣的人,才讓我們了解到圍棋不僅僅是屠殺大龍的死活計算和點目搜刮的官子精確,更是一種富有中國哲學氣息的美,一種天人合一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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