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公平·合理 ——围棋规则探讨

路南

简单·公平·合理 ——围棋规则探讨

围棋具有数千年的发展历史，博大精深，凝聚了无数中华民族先贤的心血智慧。现代围棋不仅仅属于中国，同时也属于世界，悠远历史的围棋既是中华璀灿古文明的精华，也是东方文明和世界文明的组成部分。在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频密，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发达昌明的现代社会，怀着平和开放的心态，以实事求是的精神，用科学和客观的标准，来研究围棋，研究围棋的发展，研究影响围棋发展的规则，大概应该是我们每个围棋爱好者研究者的基本要求。

一．        围棋规则的先进性在于简单性

围棋如果仅作为游戏娱乐，大概是不需要什么成文规则的，因为围棋的棋具简单，玩法也简单。

划地为格，画纸为盘，石子钮扣等可作区别的颗粒物为子，就可以下围棋，而且照样可以下出垂世名局，只是对局者不屑记录罢了。至于榧墩楸枰，玛瑙冷玉，正襟危坐，执扇啜茗，那些用考究的棋具和正儿八经的对局方式，其实质并没有和田头树荫的对局有根本的区别。网络对局，更走向极致，什么棋具都不用，远隔千水重山，面视萤屏，照下不误。

游戏的玩法，其实也简单，只要会下能下，规矩自在其中。只要对局双方认可约定并共同遵守，大概什么规则都可以，只要对局可以顺利进行，局终可以得到明确的胜负结果就行。中国数千年的围棋历史，就是没有什么成文规则，照样传承至今，其理不言而喻。翻开棋史典籍，鲜有棋规记载，原因无出其右。

用围棋棋具不仅可以围棋游戏，只要富有想象和创造精神，同样可以发明出别样精彩的其他游戏，五子联珠即其一例。最简单的游戏是填子，一人一手，把子放在棋盘的交叉点上或棋格中都可以，可以拼出图案和文字，有兴趣照样可以津津有味。

但填子游戏如果用围棋规则来判断胜负，除了智力残障，估计没有谁会玩，因为其结果是可以预知的。围棋的棋盘设置采用奇数相乘，位点总数总是奇数，原因和目的就是为了要分出胜负。填子游戏没有死活的条件限制和规则约定，用一人一手的下法，最后一个可着点，必然为先行一方所得，如以多子者胜为判据，则该游戏不成立。

填子游戏虽然道理简单结果预知，但世界上现行围棋棋规和古棋的胜负判断方法，无不应用其中原理。棋局终局后的做棋和点数计算，不管是数子还是计目，都是填子游戏的翻版。

分析中国古棋各种棋局终局的胜负判断方法，我们可以发现，围棋胜负判断方法的产生和淘汰，是个历史条件下自然选择的过程，受人们对围棋本质的认识和理解的制约，而且总是先进的取代落后的，简单明了的淘汰繁琐复杂的。围棋基本规则的发展轨迹，就是一个由繁复逐步走向简单的历史过程。围棋是简单的，围棋的规则也应该是简单的。越简单的东西越深刻，也就越具有普遍性。

劫争相互反复提子，使棋局中止，无法顺利进行到无棋可下的自然终局状态，也无法得知明确的胜负结果，因而必须制定规则，制止使棋局中止的行为。隔手打劫的规定只制止单劫反复提劫，而无法制止三劫四劫多劫循环，要制止多劫循环，一个办法是再制定一个规则予以禁止，或判定无胜负；另一个办法是制定一个新规则，同时制止使棋局中止的行为。从理论角度而言，用两个规定制止不同形式而同一性质的问题，就是繁复。

反复提劫和多劫循环的实质都是使对局一方处于曾经面临的局面，是对对方行棋行为的否定，因而禁止全局同形再现，既简单又同时制止了循环提劫的所有问题，使棋局得以顺利进行。禁止全局同形原则由日本的池田敏雄先生提出，禁止否定原则由我国的陈祖源先生提出。两者观点都推动了围棋及其规则的发展进步，这也是围棋走向世界带给我们的好处，相信任何不持偏见，不用狭隘民族观念研究围棋的棋手棋迷，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敦煌棋经》是我国存世不多的有记载围棋胜负判断方法的古籍之一，观其现存的通篇文章，似为棋谱（古称棋势）序跋之类的说明文字，而非棋规专著，其中《部襄篇第七》云：“余志修棋法，姓（注：通假字，同性。）好手谈。薄学之能，微寻之巧。凡名势者，分为四部，部别四篇，而为成帙。”阅之可知。

关于记载围棋胜负判断方法的文字则出之《敦煌棋经》中的《棋制篇第六》，文字不多，转录如下：“凡论筹者，初捻一子为三筹，后取三子为一筹。积而数之，故名为筹。下子之法，不许再移。占之不举，君子所上。凡获筹有持者，必须先破；求取局者，勿论。收子了讫，更欲破取筹不合。棋有停道及两溢者，子多为胜。取局子停，受饶先下者输。纵有多子，理不合计。凡炮棋者，不计外行有险之处，理须随应所无。不问多少，任下皆得。古人云：炮棋忿君子是以不满其三。此则缘取人情谓之言也。凡棋斗劫者，应所不问。先有契约者，勿论。”

以上文字并不深奥，不加考证，粗略可知其意，详尽解释，则有待专家高手据证论述。其中论筹，取局，停道，两溢，炮棋，斗劫，契约，等等词语，应该都是棋局状态的描述或胜负判断方法。停道和两溢之法，只是棋制篇描述的各种判断方法之中的两种方法。

燕来先生断取《敦煌棋经》棋制篇中的词句，视通篇文字而不顾，在推崇从简至简的同时，又演绎出繁而又烦的许多文章和“规则”，了无新意，其热爱围棋的拳拳之心可嘉可悯，其法则不可取。真理大概说一遍足矣，谬误重复千次还是谬误。挟祖以自夸，与街边练摊卖瓜者相去不远；持丑出国门，则和白日梦语无异甚近。

围棋规则应该是围棋本身客观规律的客观反映，规则的发展趋势和方向是简单，越简单越容易被人们所理解和接受，也越有利围棋的推广和发展。规则的制定是围棋由娱乐游戏发展转化为竞技运动的需要，制定规则，一是需要棋手对行棋行为规范的普遍认可；二是规则条款必须经过严格论证，反映和符合围棋本身客观规律及其发展规律；三是必须由专门权威机构组织起草制定；四是规则条款行文符合语言规范，字斟句酌，以免模棱两可，可随意解释而产生歧义。这几个条件，大概是制定规则最起码的要求吧。

现代围棋规则按内容按性质大致可分为基本规则，对局规则和竞赛规则。其中基本规则是对局规则和竞赛规则的基础，本文所讨论而泛称的规则主要也是针对基本规则而言。基本规则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棋局能够顺利进行，并规定如何在棋局终局后进行胜负判断。影响棋局进行的问题主要是禁着的规定，劫争的规定，和棋形死活的认定及处理；胜负判断则主要是判断方法的采用和具体实施标准。中外围棋规则的分歧主要是基本规则的分歧。

应氏棋规也由个人制定，是现今“规则”泛滥的始作俑者。先不论其规则是否科学合理，是否符合规则制定的起码要求，仅用简单性这个标准来衡量，则和燕来一流同病。应氏棋规基本规则条款虽然使用古文形式，貌似简单，实际上还是要用现代语言解释，才能使人明了理解和具体实施，其胜负判断还必须使用专门棋具，所以最终还是陷入繁琐和复杂的臼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出钱让大家玩，恐怕没有谁会拒绝，应氏杯举办至今，除了比赛和专门学校，再没有多少人使用应氏棋规和棋具，大概就是对繁琐和复杂的最好回答。

“规则”泛滥的背后原因其实是我国现行围棋规则的不完善，是围棋基础理论研究的忽略和缺失，以及对由此而导致一线国手在世界竞技舞台上的总体落后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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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南

二．        围棋规则的科学性在于公平性

围棋规则的简单性是围棋普及和发展的钥匙，但如果作为一种博彩方式，作为一项智力体育竞技运动，则公平性是程序公正和发展提高竞技运动水平的基本要求。众所周知，勿庸讳言，博弈之“弈”，指的就是围棋。围棋以其胜负判断方法的公平性和棋局变化莫测的未知性而成为博彩工具，失去公平性，则“弈”不可博，技不能竞。

博彩围棋以明清为盛，有无彩不成棋之说。数子法正是顺应潮流，以消除行棋过程作弊，分歧争端实战解决，胜负判断简单公平明确为目的和特征，而取代唐宋时期的“填空法”。根据不成文的数子法，有还“棋块头”和先行一方收后须贴还半子的规定。还“棋块头”是为了满足棋子棋块在棋盘上存活的基本条件要求，而先行收后贴子则是要达到公平的目的。

不考虑贴目贴子，我国现行的围棋规则，是以180.5子的归本数标准，来计算对局双方终局胜负及具体胜负数值的。实际上，归本数的含义，不仅是胜负计量标准，更重要的是对局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表示。其实，在棋局开局前，对局双方对棋盘上361个着子点，应该均享有对等相同的所有权。所有权的增加或减少，只能由对局的自然过程决定。对等相同的所有权同时意味着对局双方也享有对等相同的着子权，当着子权不能相同时，失去着子权的一方必须得到相应的补偿，即被贴还多着手数价值的一半，这是维系数子法归本数最基础最根本的公平原则。只有在所有权得到保证得前提下，对局一方才必须尽到达到归本数的义务，这不光是仅指围棋而言的权利义务相平衡的公理法则。

在以子为计量单位的数子法中，取消先行收后贴子的规定，是对对局双方的权利的漠视，是对围棋文化遗产的轻视，也是对经过自然淘汰选则而产生的数子法中所蕴含的素朴平等公平理念的无知所致。更深层的原因，恐怕与崇尚强权强势成王败寇的封建观念，不尊重法理，不尊重科学的社会普遍价值观有关，其理由已由近代和现代历史得到验证。

取消还棋块头及先行收后贴子的数子法，已不是完整的数子法，因而其过不在方法而在规则。方法和规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意指两个不同的范畴。就围棋而言，棋局行棋规范和胜负判断规范是方法，属于基本规则，其侧重于围棋原理和围棋规律的反映。

由于中国围棋规则采用数子法，人们往往将方法等同于规则而混为一谈。而将对胜负判断法的不同异见，也混同成对整个规则的异见，进而“制定”出不同的“规则”。须知现行中国围棋规则，不仅是对围棋棋局行棋行为的规范，还有对棋手对局和竞赛行为的规范，实际上是团体组织对其成员的规范要求和行为准则制度。所以，那些“革命”“规则”的制定者如同要求别人都服从他的领导约束一样显得搞笑和不伦不类。反之，作为一个棋迷，一个围棋爱好者，一个和围棋协会无隶属关系的其他组织，并没有一定要执行中国现行围棋规则的义务，现行棋规对棋迷爱好者并无约束力，采用什么方法和规则对局下棋，完全是对局者之间的私权自由，众多网络对弈围棋网站的胜负判断法基本上都不采用数子法即为例证。

取消先行收后贴子的数子法，也是造成数子和计目不能等价换算的根源所在，并同时成为围棋规则统一的障碍。胜负判断方法的目的是判断胜负，计算判断的手段是形式问题，是计死子还是计活子，或者是计棋盘上的位点，都是计算的手段和形式。关键在于这种手段和形式对对局双方而言是否是公平的，其手段和形式是否是简单明了的。如果这种手段形式的价值体系，在对局行棋过程中及终局判断中的体现与处理，始终是统一的和一致的，那就是合理的，也必定是科学的，先进的。

利用公平原则和采用上述检验标准，我们还可以发现，和先行收后必须贴子一样，在对局过程中，一方使用虚着放弃着手，另一方不放弃着手继续行棋，也应贴还多着手数的一半给对方，以保持双方权利的平衡。这对解决判断棋形终局死活，大于两气的双活棋形公气位点的归属等争端纠纷，才是具有可操作性的，可计算判断的，公平公正的实战解决方案。以此而论：单官是多余的着手；强行打劫收后属无理无效，可下而应使其无利可图；另外，日本计目法中，对带眼双活棋形的眼位一概不计目数，也均属不公平的人为无理规定。

路南

三．        围棋规则的客观性在于合理性

围棋规则是否客观反映围棋本身的客观规律，取决于人们对围棋本身的理解和认识。理者道也，所谓棋理，应该是指符合围棋客观规律的道理。客观规律的存在不为人们的主观意志而转移或改变，背离客观规律，人们一般称之为荒谬。

从哲学和围棋的角度分析比较围棋规律和围棋规则，我们大致可以得到以下的结论：

1．        围棋规律是天然的或自成的；而围棋规则是人为制定形成的。
    所谓天然自成是指围棋规律由围棋的对局形式所决定，即由棋盘和一人一手的行棋方式所决定。如棋局的变化由棋盘的可选择点的数量决定；棋形的死活由是否能最终被一手所提取决定等。围棋规则的先进合理程度，取决于围棋规则反映围棋规律的程度。

2．围棋规则可以是个别的，而围棋规律则是公共的。
围棋规则可以包含和反映围棋规律，但围棋规律不包含不反映围棋规则。规律是共性的，公共的，同一的围棋只能具有同一的规律，但可能或可以形成不同的规则。例如现行围棋规则有中国规则和日韩规则，其区别在于对局行棋过程中及终局判断中的价值计量单位不同，但反映的围棋规律则应该是相同的，也必须是相同的。

3．围棋规律不能被改变；而围棋规则是可以改变的。
围棋规律在条件具备时一定发生作用，不管围棋规则是否反映其规律。规律是不变的，除非围棋的对局形式改变，要改变的应该是人们的观念和认识。例如不同的围棋规则对同一的围棋，同一的棋局，应该只有同一的或可等价换算的胜负判断结果，出现不同的胜负判断结果，则其间必有谬误。

从哲学和围棋的角度我们再分析比较围棋的规则和方法，我们也还可以得到以下的结论：围棋规则相比较于围棋的胜负判断方法，方法属自然产生具有可选择性，在围棋的发展历史中有个自然取舍淘汰的过程；而规则属主观制定，介于方法和法律之间，具有强制性，是棋手对局竞赛行棋行为的规范制约制度。从价值内涵上看，方法具有排他性，因为一种方法只能表达一种价值标准；而规则可以具有兼容性，一个完善的规则应该可以兼容等价换算的不同胜负判断方法。

规则的完善和进步，有待于围棋基础理论研究的开展和加强，围棋基础理论研究水平的提高，不仅可为世界围棋规则的统一铺平道路，也将为我国围棋竞技实战水平的普遍提高，提供理论依据和指明努力方向。国人传统重理而轻技，现代棋手则重技而轻理，国手水平总体落后的原因在于“理”而不在于“技”，和影响制约棋手围棋价值观形成的规则不无关系，与影响制约围棋规则水平的围棋基础理论研究的缺失和忽视不无关系。

国际围棋交流的现实和网络围棋电脑围棋（围棋人机对弈程序软件）的兴起与发展，将为围棋基础理论研究提供动力。特别是电脑围棋的研究，由于程序软件的编制需要，对围棋的基础理论提出了更系统更全面更严格的更高要求。笔者因为研究电脑围棋，把涉及围棋规则问题的一些不成熟看法和观点，提供给各位爱好者参考，并愿共同论辩探讨。

本文所举相关例证及贴目和换算等规则问题，由于不在主题探讨范围，相关的详细分析和研究探讨，有兴趣的读者，可本论坛“纵论黑白”栏，或登录焦点网http://www.smiling.com.cn“围棋程序”“电脑围棋”等中文电子小组，参见笔者《数子与计目》一文与其他相关文章。

macronet

现代围棋由于采用了统计的贴子制，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规则的不合理。

路南

问题在于由统计而产生的贴子贴目制，本身也并不合理。起码象桥牌的竞叫，就要比硬性的贴子贴目科学合理的多——在由可验证的理论计算明确以前。

macronet

竞叫，若实力相近，而棋风差距，到可以，若实力差距明显，弱手只会更惨（不敢乱叫）。
统计的固定贴子/贴目，合理一些；由于猜先，更有趣一些。

路南

如果是实力相差悬殊，那横竖是输，与规则无关，惨不惨是另外一回事。

就是固定贴目，也是在实力相近的棋手中的统计才决定的吧。

macronet

从强弱双方考虑一下。
弱者更希望固定的。

macronet

另外，对于还棋头。
原始理论上应该如此。
实际上，由于棋块数增多，被攻击所损失也更大。

路南

所以，无论从强弱两方面着眼考虑，都应该希望是双方都能接受的，合理的，令人信服的，公平的游戏规则才好玩。

游戏规则的进步，取决于人们认识和理解的普遍提高，是个自然淘汰的过程，不仅“还棋头”是如此。回头看，文革前——文革中——文革后改革前——改革初——现在，社会的普遍认识和各种理论，何尝不是如此。